冰箱里的速冻饺子只剩最后一袋，我撕开包装袋往锅里倒的时候，水珠溅在燃气灶上，滋啦一声冒了点白气。

张宇躺在客厅沙发上刷短视频，手机音量开得老大，笑声隔着厨房门传进来，震得我耳膜嗡嗡响。

&#;晚上吃饺子行不？&#;我扬声问了一句，手里的锅铲在锅底划拉着，油星子跳起来烫在手腕上，留下个红印子。

&#;随便。&#;他头也没抬，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对了，下周我妈生日，你记得订个蛋糕，再买点补品。&#;

我往锅里撒盐的手顿了顿，&#;上个月不是刚给你弟交了房租吗？这个月工资还没发，手头有点紧。&#;

&#;紧什么紧？&#;他终于坐起来，眉头皱着，&#;我妈就我一个儿子，过生日买点东西怎么了？你那化妆品少买一套不就有了？&#;

蒸汽模糊了我的眼镜片，我摘下来用围裙擦了擦，看着锅里翻滚的饺子，突然觉得有点累。这是我们结婚第三年，张宇换了四份工作，现在在一家物流公司当调度，工资刚够他自己花，房贷车贷还有家里的开销，基本都靠我在超市当收银员的工资撑着。

&#;我那化妆品还是去年双十一买的，用到现在还没见底。&#;我把饺子盛出来，端到餐桌上，&#;要不蛋糕就别买了，我亲手做点馒头，老人家可能更喜欢。&#;

&#;你做的那玩意儿能拿出手？&#;他嗤笑一声，拿起一个饺子塞进嘴里，&#;上次去我家，我姐就说你太节省，看着跟个黄脸婆似的。林林我跟你说，人活一张脸，该花的钱不能省。&#;

我没再接话，默默吃着碗里的饺子。醋放多了，酸得舌头有点麻。结婚前他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总说&#;我就喜欢林林朴素的样子&#;，会把工资卡交给我保管，说&#;老婆管钱我放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吃完晚饭，张宇又窝回沙发上打游戏，我收拾完碗筷，坐在床边翻手机。银行卡余额只剩三千多，交完水电费和物业费，估计连买补品的钱都不够。正发愁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是大伯发来的微信：&#;林林，你大娘最近腰不好，你有空过来看看不？&#;

大伯是我爸的堂兄，小时候我爸妈忙，我经常在他家蹭饭，大娘总给我留糖吃。我赶紧回：&#;明天我轮休，我过去看看，需要带点什么不？&#;

&#;不用不用，人来就行。&#;大伯回得很快，&#;你大娘念叨你好几天了。&#;

挂了电话，我心里稍微松了点。至少明天有事做，不用在家对着张宇的冷脸。

第二天一早，我去药店给大娘买了点膏药，又在菜市场挑了只老母鸡，想着给她炖汤补补。坐公交过去要一个多小时，我上车的时候人不多，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发呆。

到了大伯家小区门口，我给大伯打电话，他说在楼下等着呢。挂了电话没一会儿，就看见大伯小跑着过来，头发比上次见时白了不少，背也有点驼了。

&#;你这孩子，怎么买这么多东西？&#;他接过我手里的袋子，埋怨道，&#;跟你说了不用带东西。&#;

&#;应该的，大娘身体不好，补补。&#;我笑着跟他往楼上走，楼道里堆着不少杂物，墙皮掉了一块一块的。

大娘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看见我进来，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要站起来，&#;林林来啦，快坐快坐。&#;

&#;大娘您别动，我来就行。&#;我赶紧扶着她坐下，把膏药递过去，&#;我问了药店的人，说这个对腰疼管用，您试试。&#;

&#;你这孩子就是心细。&#;大娘拉着我的手，摸了摸我的手背，&#;怎么又瘦了？张宇没给你好好做饭啊？&#;

&#;他工作忙，我自己会做。&#;我笑着打哈哈，不想让老人家担心。

大伯在厨房杀鸡，水声和剁菜声传过来，屋里弥漫着一股烟火气。大娘跟我絮叨着家长里短，说谁家的孙子考上大学了，谁家的女儿嫁了个好人家，说着说着就叹了口气：&#;林林啊，张宇对你到底怎么样？不行就......&#;

&#;挺好的，真的。&#;我赶紧打断她，怕她说出更难听的话，&#;他就是性子直，没坏心眼。&#;

大娘还想说什么，被进来端水的大伯瞪了一眼，把话咽了回去。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但日子是自己过的，再难也得往下走。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伯突然说：&#;对了林林，下午我要去给王总送点东西，他正好住在这附近，你下午没事的话，陪我一起去呗？你大娘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王总？&#;我愣了一下。

&#;就是我现在给开车的那个老板，人挺好的，上次还问起你呢。&#;大伯给我夹了块鸡肉，&#;不远，就在前面那个小区，送完东西我直接送你回家。&#;

我想着反正下午也没事，就答应了。

吃完午饭，我帮着收拾了碗筷，大伯换了身干净衣服，提着一个看起来挺沉的纸箱子，我们一起下楼。走到小区门口，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开过来，停在我们面前。

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陌生男人的脸，大概四十多岁，穿着深色西装，看着挺精神的。

&#;王总，这是我侄女林林。&#;大伯赶紧介绍，&#;林林，这是王总。&#;

&#;王总好。&#;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好。&#;王总点点头，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上车吧，外面热。&#;

大伯把箱子放进后备箱，拉开后座车门让我先上，他自己坐进了副驾驶。车里很干净，放着淡淡的香味，和我家那辆满是烟味的二手车完全不一样。

&#;听说你在超市上班？&#;王总一边开车一边问，声音挺温和的。

&#;嗯，在收银台。&#;我抓着衣角，有点紧张。不太习惯和陌生男人这么近的距离。

&#;挺辛苦的吧？&#;他笑了笑，&#;超市人多，打交道也累。&#;

&#;还好，习惯了。&#;我小声说。

大伯在前面搭话：&#;林林这孩子就是能干，家里家外都靠她，张宇那小子......&#;

&#;大伯。&#;我赶紧打断他，不想让外人知道家里的事。

王总看了我一眼，没再追问，转了个话题聊起天气。我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很快就到了那个小区。

&#;东西放门口就行。&#;王总停下车，&#;老周你跟我上去一趟，林林你在车里等会儿。&#;

大伯点点头，跟着他下了车。我把车窗降下一点，透透气，看着他们走进单元楼。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车顶上，晃得人有点困。

不知道等了多久，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车门突然被拉开了，王总坐了进来，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

&#;喝点水。&#;他递给我一瓶，&#;老周在跟他朋友聊天，估计得会儿。&#;

&#;谢谢。&#;我接过来，拧开喝了一小口，水是凉的，大概是从冰箱里拿的。

&#;你跟张宇结婚几年了？&#;他突然问。

我愣了一下，&#;三年。&#;

&#;看着你挺年轻的，不像结了婚的。&#;他笑了笑，转头看着我，&#;他对你好吗？&#;

这个问题像根针，轻轻扎了我一下。我捏着矿泉水瓶，瓶身被我捏得有点变形，&#;挺好的。&#;

&#;是吗？&#;他挑了挑眉，&#;可我看你刚才提到他的时候，好像不太高兴。&#;

我心里一惊，没想到他看得这么细。张了张嘴想解释，却不知道说什么。难道说我老公工资不上交，回家就打游戏，还总嫌我花钱？这些话说出来，好像有点太可怜了。

&#;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我勉强笑了笑。

他没再说话，车厢里安静下来，只有空调的声音。我觉得更紧张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矿泉水瓶的标签。

过了大概十分钟，大伯还没下来。王总看了看表，&#;要不你跟我上去坐坐？楼上有茶，等他下来一起走。&#;

&#;不用了，我在这儿等就行。&#;我赶紧摇头，本能地不想去陌生男人的家。

&#;没事，就几分钟。&#;他打开车门，&#;老周跟他朋友聊起来没头，估计得等会儿。&#;

我犹豫了一下，看着他真诚的样子，又想着大伯也在上面，应该没什么事，就跟着下了车。

他家在楼，电梯很快就到了。打开门，我愣了一下，房子很大，装修得很简单但看着很舒服，阳台上摆着不少绿植，比我们整个家都宽敞。

&#;随便坐。&#;他指了指沙发，&#;我去泡茶。&#;

我小心翼翼地坐下，沙发很软，陷进去一点。环顾四周，墙上挂着几幅画，看着挺贵的。这是我第一次进这么好的房子，有点手足无措。

他端着茶过来，递给我一杯，&#;尝尝，朋友送的，挺好喝的。&#;

&#;谢谢。&#;我双手接过来，杯子有点烫，茶香很浓。

&#;你好像很怕我？&#;他在我对面坐下，笑着问。

&#;没有没有。&#;我赶紧摆手，&#;就是不太习惯......&#;

&#;不习惯跟男人单独待着？&#;他挑眉。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低下头看着杯子里的茶叶，没说话。

他突然笑了，&#;跟你开玩笑呢，别紧张。&#;

我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睛很深，好像能看透人心似的。我赶紧移开视线，心跳得有点快。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接起来，&#;喂，嗯，在忙......晚点说......好。&#;

挂了电话，他站起来，&#;公司有点急事，我得先走了。老周那边我给他打电话，让他送你回去。&#;

&#;啊？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没事，他顺路。&#;他拿起外套，&#;我先走了，茶挺好喝的话，让老周下次给你带点。&#;

&#;不用不用。&#;我也赶紧站起来，&#;谢谢王总招待。&#;

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拿起钥匙走了。门关上的瞬间，我松了口气，感觉后背都有点出汗了。

没过几分钟，大伯就回来了，&#;王总走了？&#;

&#;嗯，说公司有事。&#;我拿起包，&#;我们也走吧。&#;

&#;急什么，喝口茶再走。&#;大伯拿起我那杯没怎么动的茶，&#;王总这茶可贵了，平时都不给外人喝。&#;

我没心思喝茶，催着大伯赶紧走。坐电梯下楼的时候，大伯还在念叨：&#;王总这人真不错，大方，对我们这些手下也客气，不像以前那个老板，整天凶巴巴的。&#;

我&#;嗯&#;了一声，心里却有点说不清楚的感觉。王总给我的印象，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就是觉得离我的世界太远了，像电视剧里的人。

回到家的时候，张宇还没回来。我把给大娘买的药剩下的放好，开始准备晚饭。刚切好土豆，张宇就推门进来了，带着一身酒气。

&#;回来了？&#;我皱了皱眉，&#;又喝酒了？&#;

&#;跟同事聚餐，不喝行吗？&#;他把外套往沙发上一扔，&#;饭做好了没？饿死了。&#;

&#;马上就好，还有个汤。&#;我转身进了厨房。

他跟进来，靠在门框上，&#;下午去哪了？&#;

&#;去大伯家了，大娘腰不好。&#;我盛着汤。

&#;又去他家？&#;他嗤笑一声，&#;我看你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对他们比对我爸妈还好。&#;

&#;大伯大娘从小疼我。&#;我把汤端出去，&#;快吃饭吧，菜要凉了。&#;

他没动，突然说：&#;我妈生日的东西买了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忘了这茬了。&#;还没，明天我......&#;

&#;明天明天，你就知道拖。&#;他打断我，&#;我看你就是不想给我妈过寿，林林我告诉你，这事要是办不好，我跟你没完。&#;

&#;我不是故意的，今天去大伯家忘了......&#;

&#;忘了？&#;他提高了音量，&#;你心里根本就没我妈！结婚前说得好听，会把我爸妈当亲爹妈，现在连个生日都不上心！&#;

他的声音很大，震得我耳朵疼。我攥着勺子，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为什么他永远都这么想？我不是不愿意，是真的忘了，而且手里的钱也不够......

&#;我明天一早就去买，保证耽误不了。&#;我压着火气说。

&#;这还差不多。&#;他哼了一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对了，我跟我妈说了你升职的事，她挺高兴的，让你到时候多敬她几杯。&#;

我愣住了，&#;升职？我没升职啊。&#;

&#;我跟她说你升了领班，工资涨了不少。&#;他头也不抬，&#;不然她又该说我没本事，连老婆都养不好。&#;

&#;你怎么能撒谎呢？&#;我急了，&#;到时候露馅了怎么办？&#;

&#;露什么馅？你就不能装装样子？&#;他放下筷子，&#;林林我发现你就是死脑筋，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我妈年纪大了，哄她开心怎么了？&#;

我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样子，突然觉得特别累。不想争辩，也不想解释，默默吃着碗里的饭，味同嚼蜡。

第二天我特意请了半天假，去商场给张宇妈挑了条项链，又买了个大蛋糕，花了差不多两千块，卡里就剩几百了。提着东西回家的时候，张宇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到我手里的袋子，脸色好了点。

&#;这还差不多。&#;他接过蛋糕，&#;下午跟我一起回去，路上别给我丢人。&#;

&#;知道了。&#;我叹了口气。

去张宇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教我&#;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姐要是问你工资，你就说涨了，别实话实说&#;，&#;我妈要是说想抱孙子，你就说正在准备&#;。我听得头都大了，像在背台词。

他爸妈家在郊区，一个小院子，他妈正在门口择菜，看见我们赶紧站起来，&#;来了？快进来，饭马上好。&#;

张宇的姐姐也在，抱着她的小孩，看见我手里的项链，眼睛亮了，&#;哟，林林越来越懂事了，还给咱妈买这么贵重的东西。&#;

&#;应该的。&#;我笑了笑，把项链递给张宇妈，&#;阿姨，祝您生日快乐。&#;

&#;哎哎，好孩子。&#;她笑得合不拢嘴，赶紧给我拿水果，&#;累了吧？快坐下歇歇。&#;

吃饭的时候，气氛倒是还行。张宇妈一个劲给我夹菜，说&#;林林太瘦了，要多吃点&#;，张宇的姐姐也没怎么挑刺，就是问了几句工作的事，我照着张宇教的说了，她点点头没再问。

吃到一半，张宇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说&#;在我妈家吃饭&#;，然后站起来往外走，&#;我出去接个电话。&#;

我没在意，继续给张宇妈剥虾。过了一会儿，张宇突然脸色铁青地走进来，一把拉起我，&#;走，回家。&#;

&#;怎么了？&#;我吓了一跳。

&#;别问了，走！&#;他的手劲很大，捏得我胳膊生疼。

他妈和他姐都站起来，&#;怎么了这是？饭还没吃完呢。&#;

&#;出了点事。&#;张宇头也不回地拉着我往外走，把蛋糕和礼物都忘了带。

坐上车，他一句话都不说，脸色阴沉得吓人，车开得飞快，我抓着扶手，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到底怎么了？&#;快到家的时候，我忍不住问。

他猛地踩了刹车，车差点撞到路边的树。他转过头，眼睛红着，&#;你下午是不是跟一个男的在一起？&#;

我愣了一下，&#;什么？&#;

&#;别装了！&#;他吼道，&#;我同事都看见了，说看见你跟一个男的从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笑得那么开心！林林你行啊，才结婚三年就给我戴绿帽子！&#;

&#;你胡说什么！&#;我气得浑身发抖，&#;那是我大伯的老板，我们去送东西，顺便搭了个车！&#;

&#;送东西需要笑得那么甜？需要单独待着？&#;他逼近我，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我看你就是早就嫌弃我了，勾搭上有钱人了是吧？&#;

&#;张宇你不可理喻！&#;我推了他一把，推不开，&#;你爱信不信！&#;

&#;我不信！&#;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头发，把我往副驾驶那边按，&#;你说！你跟他干什么了？是不是早就睡过了？&#;

&#;你放手！疼！&#;我尖叫着挣扎，头皮像要被扯掉一样，&#;张宇你这个疯子！&#;

他根本不听，另一只手开始扯我的衣服，嘴里骂着很难听的话。我吓坏了，拼命反抗，指甲抓伤了他的胳膊，他才松了手，恶狠狠地瞪着我，&#;你给我等着！&#;

说完他推开车门下去，砰地一声甩上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瘫在座位上，浑身发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头发乱糟糟的，脖子被他抓出了红印，胳膊也疼得厉害。刚才那一刻，他的样子像个陌生人，那么可怕，那么陌生。

我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天完全黑了，蚊子开始叮我，才慢慢推开车门下车。家里的灯是黑的，张宇没回来。我打开门，屋里空荡荡的，冷得像冰窖。

我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眼泪又涌了上来。这就是我的婚姻吗？那个曾经说要保护我一辈子的人，现在却会这样对我。

那天晚上，张宇没回家。我也一夜没睡，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从黑到亮。天亮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接起来，&#;喂？&#;

&#;是林林吗？&#;是王总的声音。

我愣住了，&#;王总？&#;

&#;你大伯住院了。&#;他的声音有点急，&#;刚才在公司突然晕倒了，现在在市医院，你赶紧过来一趟。&#;

&#;什么？&#;我脑子嗡的一声，&#;怎么会这样？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我顾不上洗脸，抓起包就往外跑。打了辆车直奔医院，一路上心都揪着，大伯身体一直还行，怎么会突然晕倒？

到了医院，问了护士才找到病房。大伯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还在睡着，大娘坐在旁边抹眼泪，王总站在窗边打电话。

&#;大娘，大伯怎么样了？&#;我走过去，声音都在抖。

&#;医生说是劳累过度，加上有点高血压。&#;大娘抓住我的手，&#;还好王总送来得及时，不然......&#;

王总挂了电话走过来，&#;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就是需要住院观察几天，好好休息。&#;

&#;谢谢你王总，麻烦你了。&#;我感激地说。

&#;应该的，老周跟着我这么多年了。&#;他看了看我，&#;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没休息好？&#;

我这才想起自己昨晚的事，摸了摸脖子，那里的红印应该还很明显。赶紧低下头，&#;没事，有点担心大伯。&#;

他没再问，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钱递给大娘，&#;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住院费先用着，不够再说。&#;

&#;这怎么行！&#;大娘赶紧推回去，&#;已经很麻烦你了，不能再要你的钱。&#;

&#;拿着吧，老周是为了给我送文件才累倒的，我有责任。&#;王总把钱放在床头柜上，&#;我公司还有事，先回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送送你。&#;我说。

&#;不用了，你在这照顾吧。&#;他笑了笑，&#;有事随时联系。&#;

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我心里挺复杂的。王总确实像大伯说的那样，挺大方的，也热心。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他接触，我都有点紧张。

大伯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看到我，他虚弱地笑了笑，&#;让你担心了。&#;

&#;您好好养病，别想那么多。&#;我给他倒了点水，&#;医生说要好好休息。&#;

&#;王总是不是给你们钱了？&#;他喝了口水，&#;你把钱还给他，我们不能要。&#;

&#;我知道了，等他来了再说。&#;我没说实话，想着先瞒着，不然大伯肯定不安心。

下午张宇给我打电话，我没接，给他发了条微信说大伯住院了，我在医院照顾，他没再回。我也懒得管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大伯的病。

晚上大娘回去拿东西，让我在病房守着。大伯睡着了，我坐在床边，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心里酸酸的。想起小时候，他总背着我去买冰棍，那时候他的背还那么直。

正发呆的时候，手机响了，是王总发来的微信：&#;我在医院楼下，给你带了点吃的，你下来拿一下。&#;

我愣了一下，回：&#;不用了王总，太麻烦你了。&#;

&#;下来吧，你肯定没吃饭。&#;他回得很快。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打开门走了出去。电梯到了一楼，果然看见王总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保温桶。

&#;给，刚让家里阿姨做的，热乎的。&#;他把保温桶递给我。

&#;真的不用这么麻烦......&#;

&#;拿着吧，照顾病人也得先顾好自己。&#;他看了看我，&#;你老公没过来？&#;

我心里一紧，&#;他......他上班忙。&#;

&#;再忙家人住院也该来看看吧。&#;他皱了皱眉，&#;上次在车里，我好像看到你脖子上有印子，是不是他......&#;

&#;不是不是！&#;我赶紧打断他，脸都红了，&#;是我自己不小心蹭到的。&#;

他显然不信，但没再追问，&#;上去吧，外面冷。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别客气。&#;

&#;嗯，谢谢王总。&#;我提着保温桶，感觉沉甸甸的。

回到病房，打开保温桶，里面是小米粥和几个小菜，还冒着热气。鼻子突然有点酸，长这么大，除了爸妈，很少有人这么细心地照顾我。张宇更是从来没给我做过一次饭，连热水都很少给我倒。

接下来的几天，我请了假在医院照顾大伯，张宇只来过一次，放下五百块钱就走了，连句话都没跟我说。大娘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我让她白天过来看看，晚上回去休息，我在医院守着。

王总几乎每天都会来一趟，有时候带点水果，有时候问问医生情况，坐一会儿就走，没多说什么。但他的存在，让我心里踏实了不少，至少在需要帮忙的时候，还有个人可以指望。

大伯出院那天，王总特意开车来接，把我们送回家。大娘非要留他吃饭，他笑着说下次，还有事就走了。

&#;王总真是个好人。&#;大娘看着他的车走远，感慨道，&#;可惜啊，这么好的人，老婆前年生病走了，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王总是单身。

回到家，张宇还是那副样子，对我不理不睬。我们俩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说话不超过三句，一开口就容易吵架。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太累了，好几次想跟他谈谈，可他根本不给我机会。

有天晚上，我正在洗碗，手机响了，是王总打来的。

&#;林林，你明天有空吗？&#;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

&#;明天我轮休，怎么了？&#;

&#;我儿子学校要开家长会，我这边有个重要的会走不开，你能不能帮我去一趟？&#;他顿了顿，&#;知道这个请求有点冒昧，但是我实在找不到别人了，阿姨请假了，朋友也都在忙。&#;

我犹豫了一下，&#;我去合适吗？我也不认识老师......&#;

&#;没事，就是听听老师讲情况，记点东西就行。&#;他把地址和时间发给我，&#;不会耽误你太久，完了我请你吃饭。&#;

想到他帮了大伯那么多，拒绝好像不太好。而且只是开个家长会，应该没什么。

&#;那好吧。&#;我说，&#;我明天准时到。&#;

&#;太谢谢你了林林。&#;他的声音明显轻松了，&#;我把儿子的名字和班级发给你。&#;

挂了电话，我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心里有点怪怪的。帮一个不太熟的男人去给儿子开家长会，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别扭。

张宇从客厅走过来，&#;谁的电话？&#;

&#;一个朋友，问点事。&#;我关了手机屏幕，不想告诉他。

他哼了一声，&#;什么朋友需要你轮休去帮忙？&#;

&#;不关你的事。&#;我把碗放进橱柜，&#;我累了，先睡了。&#;

他没再说话，看着我走进卧室，眼神阴沉沉的。

第二天我特意起得很早，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还化了点淡妆，想显得正式一点。到了那个学校，才发现是个挺有名的私立小学，跟我小时候念的普通小学完全不一样。

找到王磊的班级，里面已经坐了不少家长，大多穿着讲究，一看就是条件不错的。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手里捏着笔记本，有点紧张。

老师讲了半个多小时，说了班里的情况，又点名表扬了几个同学，其中就有王磊，说他&#;聪明懂事，就是有点内向&#;。我在本子上记着，心里有点感慨，王总看起来挺严肃的，儿子倒是挺乖的样子。

家长会结束后，我刚走出教室，就看见一个小男孩站在门口，背着书包，眼睛大大的，跟王总有点像。

&#;你是我爸爸的朋友吗？&#;他仰着头问我，声音细细的。

&#;嗯，我是。&#;我蹲下来笑了笑，&#;你是王磊？&#;

&#;嗯。&#;他点点头，&#;爸爸说他没空，让你接我。&#;

&#;对，我们去找爸爸好不好？&#;

&#;好。&#;他很乖地拉着我的手。

我牵着他走出学校，他问：&#;阿姨，你认识我妈妈吗？&#;

我愣了一下，&#;不认识，她......&#;

&#;妈妈去天上了。&#;他小声说，&#;爸爸说她变成星星了。&#;

我的心揪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头，&#;你妈妈一定很爱你。&#;

他点点头，没再说话。坐上车，我给他系好安全带，&#;想吃什么？阿姨请你。&#;

&#;我想吃汉堡。&#;他眼睛亮晶晶的。

&#;好。&#;我笑着发动车，突然觉得这个小男孩挺可怜的，没有妈妈在身边。

买了汉堡，我带着他去了王总的公司。前台说王总还在开会，让我们在会客室等。王磊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吃汉堡，我给他倒了杯果汁，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吃，想起自己小时候，只有考试考得好，爸妈才会带我去吃一次。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王总推门进来了，看到我们笑了笑，&#;等久了吧？&#;

&#;没有，刚到一会儿。&#;我站起来。

&#;爸爸！&#;王磊跑过去，王总把他抱起来，&#;今天表现怎么样？&#;

&#;老师表扬我了。&#;王磊骄傲地说。

&#;真棒。&#;他亲了亲儿子的额头，放下他，&#;林林，谢谢你，耽误你一上午。&#;

&#;没事，应该的。&#;我笑了笑，&#;王磊很乖。&#;

&#;让你见笑了。&#;他看了看表，&#;中午一起吃饭吧，我订了餐厅。&#;

&#;不用了，我该回去了。&#;我摆摆手，&#;还要去超市买点东西。&#;

&#;去吧，别客气。&#;他坚持道，&#;就当是感谢你帮忙。&#;

王磊也拉着我的手，&#;阿姨一起去吧，爸爸说那家餐厅有好吃的冰淇淋。&#;

看着孩子期待的眼神，我实在不忍心拒绝，只好点了点头。

餐厅环境很好，人不多，王总点了不少菜，大多是王磊爱吃的。吃饭的时候，他跟王磊聊着学校的事，眼神里满是温柔，跟平时那个严肃的老板完全不一样。我看着他们父子俩，心里有点羡慕，张宇从来没陪我去过几次餐厅，更别说带孩子了，我们甚至很少有这样温馨的时刻。

&#;你好像不太高兴？&#;王总突然问我。

我回过神，&#;没有啊。&#;

&#;是不是觉得跟我们吃饭不自在？&#;他笑了笑，&#;其实我平时很少带他出来，总没时间。&#;

&#;不是，挺好的。&#;我赶紧说，&#;看你们父子俩这样，挺羡慕的。&#;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给王磊夹了块鱼。

吃完饭，王总让司机送我回家，他带着王磊去游乐场。临走的时候，王磊突然抱了我一下，&#;谢谢阿姨，下次还能陪我玩吗？&#;

我的心软了一下，&#;当然可以，等你有空。&#;

王总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对我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坐在车里，我看着窗外，心里乱乱的。王总给我的感觉，越来越不一样了。他对儿子的温柔，他的细心，都让我想起张宇的冷漠和自私。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如果我的生活是另一种样子，会是什么样？

回到家，张宇竟然在家，坐在沙发上抽烟，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你怎么回来了？&#;我换着鞋。

&#;我不回来，怎么知道你又跟那个男人鬼混去了？&#;他猛地站起来，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着。

&#;你能不能别总说这种话？&#;我皱紧眉头，&#;我是去给王总帮忙开家长会，他儿子......&#;

&#;开家长会需要一起吃饭？需要抱在一起？&#;他逼近我，眼睛里全是怒火，&#;我同事都看见了，说在餐厅门口看见你们搂搂抱抱的！林林你真行啊，这么快就勾搭上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气得浑身发抖，&#;那是他儿子！一个小孩子！&#;

&#;小孩子？谁知道是不是你的借口！&#;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头发，把我往卧室拖，&#;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你是谁的女人！&#;

&#;张宇你放开我！你这个疯子！&#;我尖叫着挣扎，可他的力气太大了，把我狠狠摔在床上，开始扯我的衣服。

我吓坏了，拼命反抗，抓他的脸，咬他的胳膊，他疼得骂了一句，一巴掌甩在我脸上。

&#;啪&#;的一声，声音很响，我的脸瞬间麻了，耳朵嗡嗡作响。

他也愣住了，大概没想到自己会动手。我捂着脸，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不是因为疼，是因为绝望。这个男人，真的是我当初不顾一切要嫁的人吗？

他看着我哭，眼神复杂，有愤怒，有愧疚，还有点不知所措。过了几秒，他突然转身走了，砰地一声关上卧室门。

我躺在床上，眼泪止不住地流，脸颊火辣辣地疼。窗外的天慢慢黑了，屋里没有开灯，越来越暗，像我的心情一样。

不知道躺了多久，手机突然响了，是王总发来的微信：&#;今天谢谢你，王磊很开心。&#;

我看着那条信息，突然觉得很委屈，手指抖着，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最后只回了个&#;不客气&#;。

放下手机，我慢慢坐起来，走到镜子前。脸上的红印很明显，嘴角还有点肿。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那么陌生，那么可怜。

那一刻，我突然下定决心，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

我开始收拾东西，把自己的衣服、鞋子、化妆品，一件件装进箱子里。动作很慢，眼泪却不停地掉，滴在衣服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这个家，我曾经以为会是一辈子的港湾，现在却只想逃离。

收拾完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把箱子放在门口，给张宇留了一张纸条：&#;我们离婚吧，东西我会让我哥来拿，你不用管。&#;

然后拿起包，轻轻带上门，走出了这个住了三年的地方。

站在楼下，阳光有点刺眼，我眯了眯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有早餐的香味，是楼下早点摊飘来的。我突然觉得很轻松，好像压在身上的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不知道该去哪里，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大伯家看看。走到公交站牌，刚要上车，手机响了，是王总打来的。

&#;林林，你现在有空吗？&#;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王磊刚才在游乐场摔了一跤，磕破了膝盖，我这边走不开，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送他去医院处理一下？&#;

我愣了一下，&#;好，我马上过去，在哪里？&#;

挂了电话，我改了路线，打了辆车直奔游乐场。找到王磊的时候，他正坐在长椅上哭，一个工作人员陪着他，膝盖上的裤子破了个洞，渗出血来。

&#;王磊别怕，阿姨带你去医院。&#;我蹲下来，拿出纸巾给他擦眼泪。

&#;阿姨......&#;他委屈地看着我，眼泪汪汪的。

我心疼得不行，抱起他就往外走，打了辆车去最近的医院。医生给伤口消毒、包扎的时候，王磊疼得直哭，我一直抱着他，给他讲故事转移注意力，直到处理完，他才累得睡着了。

我抱着他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看着他苍白的小脸，心里有点乱。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什么，离开了家，却在这里照顾别人的孩子。

手机响了，是我哥打来的，&#;林林，你在哪？张宇给我打电话，说你要离婚？&#;

&#;嗯，哥，我在医院。&#;我小声说，&#;晚点跟你说，我现在有点事。&#;

&#;你没事吧？是不是他欺负你了？&#;我哥急了。

&#;我没事，哥，真的。&#;我怕他担心，&#;等我忙完给你回电话。&#;

挂了电话，王总就打来了，&#;林林，对不起，又麻烦你了，我这边马上结束，过去找你。&#;

&#;没事，王磊刚睡着。&#;我说，&#;你不用急。&#;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王总匆匆赶来，看到我们松了口气，&#;怎么样了？&#;

&#;医生说没事，就是擦破点皮，已经包扎好了。&#;我站起来，把王磊递给她。

他接过儿子，抱在怀里，看着我，&#;你的脸怎么了？&#;

我这才想起脸上的伤，赶紧低下头，&#;没事，不小心碰到了。&#;

他皱了皱眉，伸手想碰我的脸，我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他的手停在半空，然后慢慢收回去，&#;是张宇打的？&#;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这个混蛋！&#;他低声骂了一句，&#;你跟他......&#;

&#;我跟他离婚了。&#;我抬起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已经搬出来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离得好，这样的男人，不值得。&#;

我笑了笑，眼泪却突然掉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委屈，还是因为终于有人理解。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他问，&#;有地方去吗？&#;

我摇了摇头，&#;还没想好，先找个地方住下再说。&#;

&#;要不先去我家吧，&#;他犹豫了一下，&#;我家有空房间，王磊也喜欢你，正好有个伴。等你找到地方再搬走，行吗？&#;

我愣住了，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去他家？好像不太合适，我们毕竟还不算熟。

&#;不方便吧......&#;

&#;没什么不方便的，就当是感谢你帮忙照顾王磊。&#;他看着我，&#;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王磊这时醒了，揉了揉眼睛，&#;爸爸，阿姨不走好不好？&#;

看着孩子期待的眼神，又想到自己确实没地方去，我犹豫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那......谢谢你了。&#;

&#;不客气。&#;他笑了笑，&#;走吧，回家。&#;

坐在车上，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我心里五味杂陈。我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不对，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我知道，我终于迈出了那一步，离开了那个让我痛苦的地方。

也许就像人们说的，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时候，总会为你打开一扇窗。虽然我不知道这扇窗外是什么，但至少，我有了一个新的开始。

王总的家很大，给我安排了一间朝南的房间，阳光很好，还有一个小阳台。他说这是以前客房，一直空着，让我随便住，不用客气。

晚上他做了晚饭，很简单的两菜一汤，王磊吃得很香，还不停地给我夹菜。看着他们父子俩，我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好像也不错。

吃完饭，我在厨房洗碗，王总站在门口，&#;明天你不用去上班了吧？&#;

&#;嗯，我打算先请几天假。&#;我说。

&#;正好，明天我带你去看看房子，附近有几个小区，房租不贵，环境也还行。&#;他说。

&#;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去就行。&#;

&#;没事，我明天上午没事。&#;他笑了笑，&#;就当是散步了。&#;

我点点头，心里挺感激的。他总是这么细心，这么体贴，和张宇完全不一样。

洗完碗，我回到房间，看着窗外的月亮，心里很平静。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没有失眠，没有做噩梦。也许，离开错的人，才能遇到对的人。

我躺在床上，慢慢闭上眼睛，嘴角带着一丝微笑。新的生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