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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年夏,兴华高中教师办公室里,气氛有些凝重。
【王老师,我决定了,我要去读书,不过不是北大,而是国防大学的解密专业。】
程姝瑶的声音虽然轻柔,但眼神里透露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王老师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惊喜的表情:【程同学,你终于想通了,我还以为你会为了嫁给时参谋而放弃北大的名额呢。不过,国防大学的解密专业很特殊,你得隐姓埋名,你家里人知道吗?】
【他们不需要知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能做主。】
程姝瑶提到家人时,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平静。她已经决定,要彻底从那个充满掠夺的家庭中消失,不再被任何人抢走任何东西。
只因为小姨夫为了救她而不幸溺亡,父母便将表妹接回家,告诉她她欠表妹一条命,应该学会让步。他们为了弥补对表妹的亏欠,把一切都给了她,包括程姝瑶的未婚夫。
程姝瑶昨晚在阳台的小床上想了一整夜,终于明白了。这一次,她不会再让步,而是选择与他们断绝关系,不再有任何瓜葛。
1
街道上,红枫如火,程姝瑶孤独地走着,周围是下班的工人们,他们骑着自行车,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个世界的热闹与她无关。
一辆吉普车突然停在她身边,挡住了她的去路。
【上车!】
车窗摇下,露出时秉谦那张冰冷的脸,他不耐烦地说:【你跟学校解释清楚了吗?】
程姝瑶沉默不语。
她当然解释清楚了,但她没有按照时秉谦的意愿放弃北大的名额,而是选择了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苏曼婷从后座探出头,手里拿着一大堆新买的东西,炫耀道:【表姐,你看哥哥帮我买了这么多东西,衣服、鞋子,还有收音机呢。他说去北大,不能被人瞧不起。】
程姝瑶的目光落在苏曼婷脖子上的项链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心脏仿佛被凿穿,痛苦瞬间遍布全身。
那是奶奶留给她的遗物,也是她和时秉谦的定情信物。没想到时秉谦竟然这么偏爱苏曼婷,把项链送给了她。
时秉谦注意到程姝瑶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曼婷喜欢,那项链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等我们领证后,我给你买更好的。】
程姝瑶心中涌起一股苦涩,项链本身并不值钱,重要的是它代表的爱。但在时秉谦眼中,它变得一文不值。
苏曼婷听到领证,眼中闪过一丝嫉妒,故意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哭泣道:【哥哥,表姐好像不开心,是不是因为我抢了她的北大名额?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抢走她的东西,我活该没人要。】
时秉谦见不得苏曼婷难过,脸色阴沉,狠狠地瞪着程姝瑶:【曼婷的身世已经很苦了,你什么都有,为什么还要跟她争?】
他急忙安慰苏曼婷,【你放心,北大的名额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你自己走回家,好好反省,等想通了再给曼婷道歉,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说完,他急踩油门,车子扬长而去,留下程姝瑶在烟尘中咳嗽。
后座上的苏曼婷冲着程姝瑶露出得意的挑衅,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
程姝瑶被烟尘呛得剧烈咳嗽,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
看吧,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但什么都是错的。
程姝瑶站在原地,直到一片枫叶落在她的肩膀上,单薄的衣裳传来刺骨的寒意。曾经,她因为父母的偏心无处可去,是时秉谦说有他在,世界不再缺爱。
可惜,连那个说一辈子都要保护她的男人也变心了。
天空阴沉沉的,程姝瑶擦掉眼角的泪水,掏出口袋里的一颗大白兔奶糖,苦涩一笑。
奶糖她珍藏了多年,是时秉谦送她的,他说如果难过就吃糖,这样生活会甜一点。
程姝瑶一直舍不得吃,留在现在。
如今,奶糖已经变质,如同时秉谦的爱,变成了垃圾。
程姝瑶将大白兔奶糖丢进下水道,连同偏心的父母,变心的未婚夫,统统不要了。
2
程姝瑶刚踏进家门,就听到了里面的欢声笑语,她抬头望了望天空,那火烧云仿佛在嘲笑她那孤独的身影。
自从苏曼婷被父母领回家,程姝瑶感觉自己就成了多余的人。就因为小姨夫救了她一命,她就得一直让步,从玩具、衣服,到父母的关爱,最后连未婚夫都离她而去。
她站在门口,感觉自己像是被世界遗忘的孤魂野鬼,里面的笑声仿佛一把利刃,刺入她的心脏,鲜血滴落,在地上形成一片阴影,将她吞噬。
程姝瑶推开门,家里的笑声戛然而止,仿佛她的出现打扰了他们的欢乐。
程母瞥了她一眼,指了指旁边的矮凳,上面放着一碗饭,只有几根青菜,而他们的餐桌上摆满了鱼肉和牛肉。
从小父母就说表妹正在长身体,需要营养,所以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逼着程姝瑶懂事,让出座位,让出饭菜。现在,她只能住在阳台的破床,吃着捡来的菜叶。
可父母从没想过,程姝瑶只比苏曼婷大半岁,她也需要营养。
程母站起身,特意夹了一块鱼肉放在程姝瑶的碗里,笑着说:“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菜,快坐下来吃吧。”
程姝瑶面无表情地回答:“妈,我对鱼肉过敏。喜欢吃鱼肉的是表妹。”
这次程母没有像以前那样不耐烦,而是盯着她的眼睛,难得露出和蔼的神色:“你跟学校说了吗?把北大的名额让给表妹,你成绩好,明年再考一次吧。”
程姝瑶沉默不语。
程母的脸色一变,语气变得严厉:“你怎么能不愿意?你可是欠了表妹一条命,让出北大名额又没什么,你应该懂事。”
程父放下筷子,突然一巴掌打在程姝瑶的脸上,愤怒地说:“我怎么养出你这样不懂感恩的女儿,如果你不同意,立刻滚出这个家,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程姝瑶的脑袋嗡嗡作响,脸上出现了一个通红的掌印。面对父母愤怒的目光,她只觉得身体被无数把刀割裂,不断颤抖。
苏曼婷擦着眼泪,委屈地说:“你们不要逼表姐了,我看着难受,可能是我没有读书的命吧,不怪表姐,只能怪我没有人疼爱。”
父母赶紧上前安抚,承诺一定会让程姝瑶让出北大名额,还会帮她买很多礼物。
苏曼婷这才停止哭泣,望着脸色惨白的程姝瑶:“表姐,我没有想过抢走你的东西,如果你介意,我可以走的。”
程父勃然大怒,恶狠狠地瞪着程姝瑶:“这下你满意了吗?将家里搞得鸡飞狗跳,赶紧给表妹道歉。”
程姝瑶擦掉嘴角的血迹,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这群名义上的亲人,此刻却在想方设法逼她走向绝路。
就在程父还要上前打人时,一旁的时秉谦说话了:“姝瑶已经答应让出北大名额。今天已经去学校讲清楚了。”
父母的脸色这才缓和,哼了一声。
程母想了想,盯着程姝瑶:“算你懂事,你表妹既然要去上学,那么你就去打工吧,给她赚学费,记住了,这是你欠她的。”
程姝瑶呆呆地望着程母,这个生了她的女人,怎么能说出如此残忍的话。
程母似乎不在乎女儿的反应,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过完暑假就去打工吧,反正在家里也是闲着。”
父母也点头表示同意。
接下来一家人开始商量如何帮苏曼婷办酒席,毕竟上了北大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情。
没人在意旁边的程姝瑶。
她的存在,就像是家里的垃圾桶一样,用得着的时候提一嘴,用不着会毫不犹豫地丢掉。
程姝瑶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床上,心脏已经疼得麻木,呆在这个没有温度的家,压抑让她无法呼吸。
身下已经用了十几年,只能裹住半个身体的床单发霉潮湿。
苏曼婷却有着明亮宽大的房间,里边摆着各种供销社买来的玩具和糖果,程姝瑶只能睡在狭窄淋雨的阳台,刮风下雨,寒冬飘雪,持续了整整十年。
炎热的苏天,内心却无比冰冷。
程姝瑶望着夜空,想着还有一个月,自己就能离开这个没有爱的地方。
既然这个家不需要自己,那么就永远消失吧。
3
那晚,程姝瑶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回到了童年,父母温柔地拥抱着她,眼中满是爱意。她的哥哥时秉谦,比她大两岁,总是捏着她的小脸蛋,笑着说她可爱。
她仿佛沉浸在温暖的泉水中,不愿醒来。但苏曼婷的出现,就像噩梦一样,父母的面容变得狰狞,对她大吼大叫,时秉谦也离她而去,越走越远。
程姝瑶哭着喊道:“爸妈,哥哥,不要抛弃我。”她拼命追赶,却发现脚下是万丈深渊,她掉了下去,绝望和痛苦环绕,无法挣扎。
父母和时秉谦没有回头,围着苏曼婷走向远方,而她则永远沉寂在永无止境的黑暗中。
外边的烟火声吵醒了程姝瑶,她睁开眼睛,发现枕头已经被泪水打湿。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他们伤心,但内心深处,她仍然渴望被关爱,被认可。好在这只是一场梦。
一辆吉普车开进院子,程姝瑶看到下车的高大男子,赶紧下楼。
“姝瑶,听说你上了北大,不错。”高大男子是时秉谦的父亲,时国峰,两家是故交,程父曾救过他一命,因此定下了娃娃亲。时国峰算是唯一真心对程姝瑶好的人。
时国峰摸着程姝瑶的脑袋,目光转向旁边的女儿,点点头:“算你还懂点事,知道为姝瑶庆祝放烟花。”
时秉谦皱起眉头:“爸,不是给姝瑶放的,姝瑶说不想读书,将北大名额让给曼婷,曼婷以后会好好读书,不会辜负大家的期待。”
时国峰脸色微变,刚要呵斥,却被程姝瑶拦住。
程姝瑶勉强一笑:“叔,您刚回家,先休息吧,改天再给您解释。”
她不想时国峰刨根问底,不然会泄漏她报考国防大学解密专业的事情,她只想安静的离开,不想跟他们纠缠太多。
时国峰脸色微变,瞪了女儿一眼,气冲冲的离开。
现场只剩下程姝瑶和时秉谦。
时秉谦面无表情:“领证的事情,你先不要跟我爸说,还有让出北大名额的事情,你最好有个合适的解释,明白吗?”
程姝瑶低着头,嗯了一声,没有什么反应。
时秉谦为了帮助苏曼婷上北大,宁愿跟不爱的人领证,真的太伟大了。
“曼婷年纪小,受不得刺激,你最好不要在她面前提领证的事情,还有昨天让你道歉,为什么到现在没表示?”
不等程姝瑶说话,时秉谦咄咄逼人:“曼婷很快去北大,你给她一些布票和粮票,也算是真心祝福。”
看到时秉谦处处为苏曼婷考虑,程姝瑶心中宛如压着一块磐石,无法呼吸:“你觉得我身上还有那些票吗?有你和我爸妈的宠爱,她缺少这些东西?”
时秉谦愣住,这才想起程姝瑶的处境,神色闪过一丝复杂。
“你放心,既然答应过跟你领证,我不会食言的。”
时秉谦只能用结婚来安慰程姝瑶。
“哥哥,你真的要跟表姐结婚吗?”
时秉谦脸色剧变,猛地看向家门口,苏曼婷扶着门框,脸色惨白,神色变得无比痛苦。
“不是这样......”
时秉谦还没有解释,苏曼婷便疯狂用脑袋撞击墙壁,满脸痛苦:“我不想哥哥跟表姐结婚,我也喜欢哥哥啊......”
苏曼婷表现得极为痛苦,时秉谦登时慌了,一把将程姝瑶推开,上前抱着苏曼婷。
父母也跟着出来,看到苏曼婷的样子,纷纷色变。
三人以最快的速度带着苏曼婷上车,前往医院,临走前,时秉谦冷冷看了一眼程姝瑶,语气冰冷:“看到了吗?你是故意刺激曼婷的吧,没想到你那么阴险。”
察觉到时秉谦嫌弃厌恶的眼神,程姝瑶的心口像是挨了一记重锤,苏曼婷想要什么,表现的难过一点,全家都要围着她转,所有的错误都是她造成的。
脑海中不断闪烁时秉谦愤怒的神色,程姝瑶告诉自己,不要再为不爱自己的男人伤心,但泪水忍不住疯狂流下。
苏曼婷那点小把戏,其实稍微用心就能看透。
曾经是时秉谦看不惯家里偏袒苏曼婷,在她最绝望的时候,闯进家里将她带走,并告诉整个院子,以后程姝瑶谁也不能欺负。
那时候的时秉谦对程姝瑶真的很好,送给她很多礼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时秉谦就变了,从对苏曼婷的厌恶,慢慢变得心疼。
苏曼婷像是程姝瑶的克星,总能抢走她的一切。
程姝瑶冷漠看着远去的车子,任凭泪水掉在地上,这是她最后一次为时秉谦流泪,也是最后一次为这个没有温暖的家难过。
以后她将为自己而活,用青春去建设祖国。
程姝瑶回到家,开始收拾狭小的阳台,里边的破烂箱子珍藏着时秉谦送的所有礼物,大到木偶玩具,小到一片秋天的树叶。
她将时秉谦送的礼物当成至宝,舍不得丢弃。
但现在如同垃圾。
程姝瑶将所有礼物整理完毕,放在院子里,一把火烧掉,连同对时秉谦的爱,一起葬送在大火中。
就在礼物快烧完的时候,时秉谦回到院子,正好瞧见这一幕。
他看到燃烧的木偶,脸色剧变,心中涌出一缕强烈的惶恐。
4
时秉谦的声音微微颤抖,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程姝瑶:“姝瑶,这些是我精心挑选的礼物,你为什么要烧掉它们?”
他的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失控,让他感到莫名的恐慌。
程姝瑶静静地看着那些木偶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直到最后一丝火焰熄灭,她才缓缓转过头,用一种异常平静的眼神与他对视。
那一刻,时秉谦仿佛感觉到,眼前的女孩正在离他远去。
程姝瑶深吸了一口气,随着礼物的灰飞烟灭,她内心的某个角落也得到了释放,不再纠结于父母的偏爱,不再为时秉谦的在乎而痛苦。
她决定,要走出自己的路。
“礼物发霉了,烧掉算了。”程姝瑶淡淡地说。
她本想直接告诉时秉谦她不再爱他,但想到还有二十几天才能彻底离开,她只能选择忍耐。
时秉谦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也好,反正那些东西也不值钱,等我们领证后再买新的也不迟。”
程姝瑶微微一笑,心中却明白,他们之间不会有领证的那一天,也不会有所谓的未来。
时秉谦想了想,觉得除了自己,程姝瑶没有其他的选择,她不可能离开的。
他刚才的担忧似乎是多余的。
时秉谦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皱着眉头,显得不悦:“别整天板着脸,曼婷失去了父母,又有抑郁症,不能再受刺激了。你什么都有,没必要去争。”
程姝瑶忍不住失笑,她带着一丝嘲讽反问:“那你告诉我,我有什么?”
父母的关爱,未婚夫的在乎,甚至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苏曼婷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切,她还有什么可让的?
时秉谦却不愿意听程姝瑶诉苦,他显得不耐烦:“你不是有父母,还有我吗?曼婷现在在医院很痛苦,你去道个歉吧。”
程姝瑶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曼婷的抑郁症明显是装出来的,可他们却一个个视而不见。
程姝瑶语气淡漠:“她身边有我爸妈的陪伴,还有你的照顾,周围还有一堆医护人员,你觉得她需要我去吗?”
时秉谦愤怒了:“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呢?曼婷的抑郁症就是你害的。不管怎样,你作为表姐,应该大度一些。”
“到现在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看来平时太惯着你了,程姝瑶,不要说不给你机会,如果你不去医院,我们领证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吧。”
说完,他气冲冲地离开,似乎用领证来威胁程姝瑶,以为她会无条件服从。
程姝瑶没有理会,只是静静地看着车子离开,她的神色异常平静。
她回到家里,想要收拾东西离开,却发现偌大的房子里,没有什么是值得她带走的。
到了晚上,父母回到家,没有给程姝瑶好脸色,似乎在怪罪她刺激了苏曼婷。
程母走到她面前,脸色严肃:“姝瑶,你把秉谦让出来,曼婷也喜欢他,在医院闹着自杀,你是表姐,应该大度一些。”
程姝瑶没想到程母偏袒苏曼婷到了这种地步,她的话在炎炎苏季像是无情的寒风吹在脸上。
程姝瑶脸色麻木,盯着程母的眼睛,声音沙哑:“妈,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一直说让着苏曼婷,我答应了,这些年让的还少吗?”
“家里任何新东西,餐桌上的肉,过年的衣服,我的房间,哪样不给她了?北大我不去读了,现在连时秉谦都要让?难道她说想要我的命,我也要将心挖出来?”
“妈,我到底是不是你女儿!”
程姝瑶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发出了灵魂的质问。
程母反手一巴掌打在程姝瑶脸上,神色充满失望:“那是你表妹,因为你才失去爸爸,你拥有的还不多吗?”
“你爸说的对,你果然是不懂感恩的人,这次你不让也得让,否则你不是我的女儿。”
程母丢下残忍的话,转身离开。
程姝瑶依靠着门框,头顶的夕阳如同无情嘲讽的脸,将她当作天大的笑话。
在他们眼中,自己原来好幸福啊。
没多久,时秉谦回到院子,开门见山:“程姝瑶,曼婷现在精神状况很差,咱们的领证延迟。”
她不是在商量,而是在命令。
好在累积足够的失望,已经不再难过。
程姝瑶扯着惨白的脸,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好呀。”
5
时秉谦秉谦没想到程姝瑶不仅没有大闹一场,反而干脆地答应了,一时间竟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程姝瑶的目光没有停留在时秉谦身上,而是投向了院外的梧桐树,思绪飘回到了十一岁那年。那时,苏曼婷陷害她,父母将她打得遍体鳞伤,赶出了家门。在那个孤苦无依、绝望的时刻,她蹲在梧桐树下哭泣。
“是时秉谦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温柔地笑着说:‘跟我回家吧。’”程姝瑶回忆着,那时候的他,就像是照进她黑暗世界里的一束光,给了她依靠和希望。
“时秉谦希望我能考上北大,实现梦想。”程姝瑶继续回忆,年高考恢复时,她暗自努力,终于获得了北大的名额。她本以为可以一直追随时秉谦的脚步,永远在一起,但现在看起来,一切都不过是虚幻。
眼前的时秉谦已经变了,他一步步逼迫她妥协,为了苏曼婷能上北大,他甚至愿意娶一个他不爱的女人。程姝瑶心想,这真是伟大的爱情啊。
“当时秉谦说延迟领证那一刻,我的内心很平静,不再对他抱有任何期待。”程姝瑶自言自语,现在他说要延迟领证,接下来可能会违背承诺。到那时,她将失去上学的机会,时秉谦也不会和她结婚。这是不可避免的。
幸运的是,她没有让出北大的名额。再过二十几天,她就会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前往国防大学,彻底与他们断绝关系。
“姝瑶,你别想太多,我既然答应过你,肯定不会食言。主要是曼婷精神状况不稳定,所以不想刺激她。”时秉谦见程姝瑶不吵不闹,冷静的样子让他心里有些慌乱,于是忍不住解释。
程姝瑶收回目光,忽然问道:“哥哥,你还记得十一岁那年,在梧桐树下,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时秉谦脸色微变,似乎想起了什么,眸子里划过一丝愧疚。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警卫上前,神色焦急:“时参谋,医院那边传来消息,人又在自残了。”
时秉谦皱起眉头,再也顾不上程姝瑶,转身冲上车。程姝瑶望着远去的吉普车,转身回房间。那个狭小的阳台上,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她烧掉了时秉谦赠送的礼物,除了几件破旧单薄的衣裳,好像除了自己这条命,父母并没有给过她什么。曾经给过很多,但统统让给了苏曼婷。
时秉谦一去就是一个礼拜,这几天,父母和她都在医院照顾苏曼婷,程姝瑶乐得清闲,不用再看苏曼婷恶心的嘴脸,也无需面对偏心的父母。
“我想锻炼身体,提前适应国防大学。”程姝瑶找到时国峰,希望能得到他的指导。既然决定去解密专业,那么将来会面对很多危险。
时国峰没有多想,觉得她上进,于是毫无保留地教导她。时间又过了一个礼拜,这天程姝瑶正在院子里锻炼,满身是汗,但精神焕发。她剪掉了飘逸的黑发,曾经时秉谦说喜欢温婉贤惠的女孩,于是她故意留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现在她不需要为时秉谦上北大,只为自己而活,剪掉长发后像是变了一个人,时国峰看了后,感慨不已,这才是当女兵的气质。
时国峰虽然不知道程姝瑶为何锻炼,但隐隐猜到什么,所以没有点破。年轻人的事情,他们自己去解决。倒是隔壁故交好友偏心有点不像话。他常年在外面执行任务,很难插话,如果程姝瑶需要帮助,不介意提供一些方便。
平静的生活,最终被苏曼婷的回家打破。程姝瑶正在院子里扎马步,抬头便看到父母和时秉谦环绕着苏曼婷有说有笑的走进院子,苏曼婷整个人挨着时秉谦,关系极为亲密,时不时用脑袋蹭着,父母在旁边装作看不见,反而乐见其成。
时秉谦也没有反对,只是感觉到程姝瑶射来的目光,才想到什么,急忙推开。苏曼婷眼眶立即通红:“哥哥,你是不是嫌弃我?”
时秉谦神色尴尬,只能继续让苏曼婷依靠。苏曼婷走进家门,看了一眼程姝瑶,眼神充满挑衅和嘲讽。程姝瑶神色平静,似乎这四个人与自己无关,专心锻炼起来。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一个小时,程姝瑶锻炼完毕,长舒一口气,盛苏难得吹来一阵凉风,她闭上眼睛,享受着院子里极少的舒畅。
“国防大学?”这时候,身后传来颤抖的声音,程姝瑶睁眼,看到了时秉谦握着一本杂志,眸子闪过一丝惊慌。
6
时秉谦和苏曼婷陪着程姝瑶回到了房间。一进门,时秉谦就注意到阳台的小床上放着一本国防大学的杂志,他的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不安。他急忙下楼,拉着程姝瑶问道:“你怎么突然看起国防大学的资料了?”
程姝瑶面对时秉谦的质问,显得异常平静,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时秉谦急了,他抓着程姝瑶的手,声音颤抖着:“你倒是说啊!”
程姝瑶轻轻地掰开了时秉谦的手,他的内心此时竟然没有一丝波动,只是淡淡一笑:“就是随便看看。”
时秉谦紧紧地盯着程姝瑶的眼睛,他觉得对方不像是在说谎,也相信他不可能对自己说谎。他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轻声说:“其实,国防大学对你来说没什么好看的。你的身体条件不适合那里,还不如好好准备,明年再战高考。你成绩那么好,肯定有机会的。”
程姝瑶没有直接回应,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吗?爸妈已经决定让我暑假过后去打工,赚钱供表妹读书。我很快就得离开了。”
时秉谦的脸色一变,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的声音柔和了下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去打工的。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准备好了一笔钱,足够曼婷去读书了。”
程姝瑶自嘲地笑了笑,心想,时秉谦对苏曼婷真是好得没话说,不仅逼她让出北大的名额,连学费都准备好了。她看得出来时秉谦心里的慌乱,但她知道那不是因为爱,只是有点亏欠。
她相信,只要苏曼婷一闹,父母肯定会逼着她去打工赚钱,而时秉谦也会保持沉默。不过,她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时秉谦见程姝瑶沉默不语,以为她是吃醋了,便摸了摸她的头,这时他才发现她换了发型,和原来温婉可爱的样子大相径庭。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眼前的程姝瑶明明还在,却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他感到一种失控的恐惧。“姝瑶,我会娶你的,相信我,只是时间问题。”时秉谦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如果是以前,程姝瑶肯定会激动万分,但现在她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她那平静淡漠的表情让时秉谦更加心神不宁。
二楼的阳台上,苏曼婷正看着楼下的两人,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恨。
程姝瑶晚上早早就睡了,她不想看到父母对苏曼婷无微不至的关怀,也因为白天训练太累。第二天清晨,她便离家去了学校。
在教师办公室里,她见到了一个身穿戎装的英武女人,浑身散发着刚毅的气息,让人不由得生出好感。对方自我介绍是国防大学解密专业的老师,这次除了任务外,还要接她去学校。
国防大学的解密专业很特殊,属于提前批,所以不需要走正常流程,也没有通知书,是由国防大学的老师亲自接送,去一个神秘的地方培养。
做好交接工作后,国防大学的老师告诉程姝瑶,一周后她会再次来学校接人。
程姝瑶在回去的路上,想起了国防大学老师穿着戎装的样子,心神向往。她想,只要自己好好读书,报效祖国,将来也会变成那样。
家虽然是冰冷的,没有一点爱,但程姝瑶重新生出了希望,期待着去国防大学的那一天。
当她回到院子,天色渐晚,父母不知道去了哪里。程姝瑶回到屋,看到苏曼婷正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她。
“表姐,好像哥哥更喜欢我啊。”苏曼婷似笑非笑地嘲讽起来,“看见了吗?只要我想要,你的东西都是我的。所以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家,不如赶紧去死吧。”
程姝瑶已经有了新的希望,对于苏曼婷的挑衅,她根本不在乎。
苏曼婷本以为可以刺激程姝瑶,逼着她发狂,就像以前一样,看着她跪地痛苦的样子,笑得无比张狂。但此时的程姝瑶神色平静,她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脸色难看起来。
苏曼婷不喜欢这种感觉,想起白天时秉谦在楼下对程姝瑶的承诺,便妒忌发狂。就算她自残,时秉谦也只是延迟与程姝瑶的领证,并没有真正属于自己。所以才忍不住出言挑衅。
但程姝瑶的态度令她更加妒忌,苏曼婷眸子闪过一丝疯狂,一把搂着程姝瑶,声音透着寒意:“你说,如果你因为妒忌把我推下楼,他们会相信谁呢?”
程姝瑶脸色剧变,刚要挣脱,却整个人被苏曼婷推下去。
“救命啊!不要杀我!”苏曼婷先是用脑袋撞击墙壁,弄得满脸是血,然后跑到楼下,躺在程姝瑶身边。
程姝瑶从二楼摔下去,身体狠狠砸在地板上,疼得无法呼吸。苏曼婷的惨叫,立即引起了父母和时秉谦的注意,三人快速来到面前,看到两人的情况。
父母不由分说,一脚踹在程姝瑶肚子上,怒吼起来:“你怎么能这么对曼婷!”
程姝瑶呆呆地看着父母狰狞咆哮的脸庞,所有想要解释的话忽然哽在喉咙。她闭上眼睛,心脏像是被狠狠插了一刀。
7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就因为嫉妒就想要害人,你比那些坏人还要过分,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程爸爸的眼睛里满是怒火,看着程姝瑶就像是看着一个敌人,狠狠地踢了她两脚。
程妈妈紧紧抱着苏曼婷,眼泪止不住地流:【对不起,我只是出去了一下,没想到会这样,曼婷,你坚持住,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苏曼婷的脸上满是血迹,看起来伤得很重,但其实只是些皮外伤,她的尖叫声让程爸爸、程妈妈和时秉谦的心都揪了起来。但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苏曼婷却对着程姝瑶露出了一个阴险的冷笑。
程姝瑶从二楼摔下来,伤得比苏曼婷严重多了,她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又被踢了几脚,身体蜷缩得像只虾米。
但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她心里的创伤更让她难以承受。
她的父母从不相信她,即使她解释了也无济于事。
他们总是无条件地信任苏曼婷。
过了好一会儿,程姝瑶才勉强站了起来,脸色苍白,身体不停地颤抖,她看向时秉谦,他的脸上满是失望。
苏曼婷哭得梨花带雨:【表姐,对不起,我不应该缠着哥哥,让他陪我,我知道你讨厌我,如果我死了能让你开心,那我这条命就给你,你没必要让大姨和姨夫,还有哥哥这么难过。】
程姝瑶冷冷地看着苏曼婷,看着她的表演,又看到父母愤怒的目光,她感到眼前一片黑暗和绝望。
她已经习惯了孤独和痛苦,已经打算放弃父母和时秉谦,这些无情的亲人她再也不想要了,为什么苏曼婷还要一次又一次地陷害她。
时秉谦一巴掌打在程姝瑶的脸上,声音冰冷:【我都说了我们会领证,你为什么要害曼婷?她已经够难过了,你非要逼死她吗?】
程姝瑶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嘴角流出了血,她呆呆地看着时秉谦。
他和父母一样,毫无保留地相信苏曼婷。
在他们眼里,她就是那个罪大恶极的人。
程姝瑶本来想跟时秉谦解释几句,以为他至少会有所怀疑,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多余的。
时秉谦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失望:【你的行为让我心寒,像你这样不择手段的人,我怎么敢放心跟你领证,程姝瑶,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他们三人没有再看一眼程姝瑶,带着苏曼婷去了医院。
苏曼婷回头对着程姝瑶笑,那笑容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直到车子消失在视线中,程姝瑶再也撑不住了,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
夜深了,霜露冰冷,程姝瑶醒来,身体麻木,她挣扎着爬回家,躺在床上休息了几个小时才恢复了一些力气,自己给自己涂药。
夜晚的凉意比不过她心中的冰冷,父母和时秉谦的行为,就像是一把钝刀,刺穿了她的心脏,她那本就破碎的精神世界再次崩塌。
程姝瑶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狗,在黑暗的阳台上舔着自己的伤口,泪水已经流干,感情早已麻木,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她只希望时间能快点过去,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家里多待,这个冷血无情的家,就像一张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将她吞噬。
程姝瑶躺在床上,望着夜空,非常想念已经去世的奶奶,这个世界上,除了奶奶,再也没有人真心爱她。
迷迷糊糊中,她睡着了,却被一盆冷水浇醒。
程姝瑶还没睁开眼,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住,强行拖到了客厅。
父母和时秉谦带着苏曼婷回来了,虽然只是些皮外伤,但对他们来说,程姝瑶的行为是不可饶恕的。
程爸爸狠狠地踢了她一脚,脸色阴沉:【程姝瑶,你现在就跪下给曼婷道歉,如果得不到原谅,你就不是我女儿。】
8
冰冷的家,无情的家人。
程姝瑶的心,又一次被撕裂,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父母那厌恶憎恨的脸,时秉谦失望的眼神,还有苏曼婷那无法掩饰的得意。这些本该是她最亲近的人,却一次次伤害她,比敌人更让她心寒。
明明是苏曼婷陷害,她却要被迫跪下道歉。
换做以前,为了挽回亲情,想要得到认可,程姝瑶会妥协,但现在,她恨透了自己的身份,为什么要出生在这样的冷血家庭。
程父见她不屈服,脸色更加难看,一脚踹了出去,怒吼道:“你难道觉得自己没错吗?”
程姝瑶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再次吐血。
时秉谦脸色微变,想要上前搀扶,但想到程姝瑶的所作所为,他犹豫了,觉得她受点惩罚或许还有救。
她拦住程父,微微摇头。
程父这才罢休。
程姝瑶眼神微动,以为时秉谦会帮她,但接下来的话,让她忍不住想要大笑。
时秉谦皱起眉头,神色漠然:“我看你现在的样子,不适合跟我领证,若不是曼婷命大,估计早就摔死了,作为惩罚,我们的领证必须延迟,为了弥补曼婷,我会与她先办婚礼。”
程姝瑶浑身一颤,不可思议地看着时秉谦。
“这算是什么惩罚?”她冷笑着问。
时秉谦察觉到程姝瑶讽刺的目光,觉得有些理亏,恼火不已:“又不是真的结婚,我只是想弥补曼婷。”
父母和时秉谦盯着程姝瑶,下意识站在苏曼婷面前,防止程姝瑶暴怒伤人。
可惜他们失望了,程姝瑶不但没有愤怒阻拦,反而露出灿烂的笑,吐出一口血水,龇着牙:“那先恭喜你们了,表妹还有表妹夫。”
“说完了吗,没事的话,我先去休息了。”程姝瑶踩着艰难的脚步,几乎是挪到阳台,再也不想多看他们一眼。
苏曼婷擦着眼泪,故作委屈:“表姐,我跟哥哥办婚礼,你会来参加的吧,虽然只是走个形式,但我很满足了,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程父哼了一声:“放心,她不想来,我也会绑去,她以为做错事不用付出代价吗?”
程母冲着女儿的背影大吼:“你要是不来,就滚出这个家。”
时秉谦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看到程姝瑶如往常一样妒忌的表现,心中涌出强烈的不安,她并不会真的跟苏曼婷结婚,只是走个形式。
在他心中,程姝瑶因为妒忌失去自我,不能再错下去,这次如果能吸取教训,说不定还有救。
等办完婚礼,再跟她好好谈谈。
可那一声表妹夫,以及脸上释然的笑,却像是一根刺,扎进心脏。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自问。
接下来三人再也没有理会程姝瑶,不关心她从楼上摔下去会不会死,也关心她会不会逃走。
在他们心中,程姝瑶无比在乎这个家,也无比爱时秉谦。
天大地大,她无处容身。
接下来三天,程姝瑶果然没有吵闹,而是呆在家里养伤,父母和时秉谦则开开心心准备婚礼,婚礼的地方在国营饭店,这对当时的人而言属于极其奢侈的行为。
但为了让苏曼婷开心,父母掏空家底,费尽心机。
婚礼的时间到了。
程姝瑶早早的收拾好东西,等待国防大学的老师来接,父母和苏曼婷已经去了国营饭店接待客人,时秉谦因为身份特殊所以没有穿西装,走到程姝瑶面前。
“姝瑶,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吧,我跟曼婷只是走个形式,并不是领证,你放心,我还是会跟你结婚的。”时秉谦信誓旦旦,就像是十一岁那年,她被父母丢出家门,蹲在院子外的梧桐树下,是他带来新的希望,也是他承诺一辈子不离开。
但这才过了多久,时秉谦彻底变了。
程姝瑶脸色平静,淡淡恩了一声。
时秉谦松口气,真怕今天婚礼上,程姝瑶会去大闹一场。
不过看她的样子应该得到教训,以后会乖一点。
时秉谦执意要带着程姝瑶前往国营饭店,他没有在程姝瑶的脸上看到想要的表情,内心慌乱一片。
程姝瑶始终很平静的应付每一句话,仿佛面前的女人不再是心爱的未婚夫,而是一个陌生人。
就在时秉谦想强行将她拽上车,警卫来报告,说饭店那边等不及了。
时秉谦这才罢休,交代程姝瑶必须到场,否则以后就不会结婚。
望着匆忙离开的倩影,程姝瑶面无表情,提着编织袋,走出院子。
时秉谦的车子刚离开,国防大学老师的车子便到了院子。
老师问她是否要跟家人告别一下。
程姝瑶回头看了一眼院子,这个承载了十五年痛苦的地方,再也不想待下去。
偏心的父母,背叛的未婚夫。
她再也不想见。
“不需要。”
程姝瑶快速上了车,到了国防大学的解密专业,真实身份会被抹掉,隐姓埋名一辈子。
下半辈子,她不想做父母的女儿,不想做时秉谦的妻子。
她要做自己,为国效力终身。
国防大学的车子经过国营饭店,程姝瑶透过窗户看到站在大门口迎宾的家人,父母和苏曼婷脸上涌出幸福的笑容,时秉谦则满脸娇羞,神色略有期待。
他们四个人看起来很般配啊。
车子缓缓离开,国营饭店的四个人,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她,程姝瑶将过上属于自己的人生。
9
国营饭店门口,时秉谦心里突然一紧,抬头一看,载着程姝瑶的吉普车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他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不安。
程家父母满脸喜色,逢人便夸,苏曼婷不仅考上了北大,还娶到了大院里最漂亮的女人。
时秉谦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无论是北大的名额还是结婚,这些本该是属于程姝瑶的。
他只是出于配合苏曼婷的治疗才勉强答应的。
但听程家父母那理所当然的语气,他心里更不舒服了。
苏曼婷紧贴着时秉谦,四处张望,声音里带着委屈:“表姐怎么还没来?她不是答应要来祝福我们吗?难道是她生气了,不希望我幸福?”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跪下向表姐道歉。”
苏曼婷又开始装可怜,程父的脸色更难看了,冷哼一声:“不懂感恩的东西,我真后悔生了这个女儿,连曼婷的万分之一都不如。”
程母也点头附和:“姝瑶太不懂事了,表妹结婚都不来,以前欺负曼婷也就算了,那是曼婷大度不计较。前几天差点害死曼婷,现在又摆脸色,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程家父母意见一致,认为曼婷的大喜日子,程姝瑶应该表现得有格局一些。
苏曼婷继续添油加醋,低头说:“可能她喜欢哥哥吧,我没想过要真的抢走哥哥,只是想满足结婚的愿望。等婚礼办完就还给她。”
“如果表姐生气,那我们就别办婚礼了。”
她这欲擒故纵的招数再次点燃了程家父母的怒火。
时秉谦一直盯着外面,程姝瑶迟迟未到,他开始心烦意乱。
他之所以答应办婚礼,并不是真的想和苏曼婷结婚,而是为了满足她的心愿。他觉得程姝瑶应该能理解,毕竟人命关天。
但他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程姝瑶淡漠的表情。
眼看婚礼就要开始,程姝瑶还没到,时秉谦再也等不下去了,他朝外走去。
苏曼婷急忙拦住他:“哥哥,你不会是要离开我吧?”
时秉谦猛地回头,凌厉的目光让苏曼婷吓了一跳,她忘记了伪装,这是她很少见到时秉谦如此可怕的脸色。
时秉谦心情烦乱,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必须回去一趟。
“我去接人。”
这次,时秉谦没有理会苏曼婷的眼泪,大步离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他觉得自己疏忽了,应该跟程姝瑶解释清楚,他并不是真的要结婚,只是做做样子。
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院子,直接冲进大门,来到阳台。
“姝瑶,别闹脾气了,大家都在等你呢。”
时秉谦掀开帘子,原本狭窄潮湿的小阳台,现在收拾得干干净净,那张折叠小床被丢在角落,唯一用来学习的矮桌子放在中央,上面留有一张纸条。
“这个家,我不要了。”
“时秉谦,再也不见!”
短短两行字,像是重锤砸在心脏,时秉谦强忍着内心的惊慌,自言自语:“姝瑶肯定是在开玩笑,她不会走的。”
在他的印象中,程姝瑶无处可去,更舍不得父母和他。
时秉谦很了解程姝瑶的性格,忍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就是为了留在父母身边,渴望得到他们的爱。
但眼前的一切,又让他极为不安。
时秉谦不死心在院子里寻找,随着时间推移,他惊慌地发现,原本属于程姝瑶的痕迹不见了。
十五岁那年,程姝瑶在院子里为他种下的海棠花消失了。
十七岁那年,程姝瑶为他祈福,挂在院子秋千上的红丝带不见了。
时秉谦赶紧来到院子外的梧桐树下,他记得程姝瑶最喜欢待在树下,将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埋在土里。
程姝瑶对父母关爱的渴望和认可,以及对时秉谦的暗恋。
这些都在梧桐树下泥土里的小罐子里。
可看到面前的一幕,时秉谦如遭雷击,泥土被刨开,罐子被打碎,里边的心事化作一堆灰烬。
这时候,时秉谦终于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程姝瑶真的走了。
时秉谦秉谦蹲在梧桐树下,盯着那堆灰烬发愣。程姝瑶的离开,其实早有迹象,只是大家都没留意。
一个没人疼的孩子,离开得那么坚决。
她烧掉了送给他的礼物,毁掉了美好的回忆,连一片梧桐叶都没带走。
时秉谦只是和苏曼婷假结婚,满足她的心愿,他从没说过要抛弃程姝瑶,可她为什么还是走了呢?
到现在,时秉谦还是想不通,也理解不了。
只觉得这炎苏的空气有点闷,压得他心口难受。
一阵热风吹过,梧桐叶飘落,时秉谦茫然抬头,仿佛看到了过去,那个蹲在树下被家人抛弃,伤心哭泣的孩子。
他伸出手,笑着说:“以后你不会再孤单。”
那晚,月色清凉,程姝瑶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但不知何时,她变得麻木,像是失去了灵魂,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或许是他提出用领证来交换北大的名额,记得当时程姝瑶那震惊的表情。
其实程姝瑶暗恋他,时秉谦一直都知道,只是担心旁人的闲言碎语没有回应。
直到程家父母找到他,希望他能劝程姝瑶把北大的名额让给苏曼婷。
时秉谦知道这样做不对,很清楚北大对程姝瑶有多重要。
但当时为了找个合适的结婚借口,他鬼使神差地提出了交换。
没想到程姝瑶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时秉谦想着,程姝瑶成绩那么好,明年再次高考肯定一样能考出好成绩。
那时候就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巴。
他们也能正常在一起。
可惜程姝瑶好像误会了什么,选择放下一切,决然离开。
“她走不远的!”时秉谦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站起身,觉得程姝瑶没有地方去,于是发动所有人脉关系,不管是汽车站还是火车站,他都要找到程姝瑶。
只可惜半天过去,时秉谦动用整个卫戍区大院的力量,依旧没有对方的消息。
程姝瑶宛如凭空消失。
事情惊动了时国峰,儿子滥用权利,在当时问题非常严重,他匆忙回到家,看到坐在门口落寞的身影,愤怒的话哽在喉咙,化作一声叹息。
时国峰大概猜到儿子的想法,先是撤销对程姝瑶的搜索,以免酿成大错,然后说出自己的猜测。
“姝瑶去读书了。”
时秉谦猛地抬头,满脸不可思议:“北大通知书不是要半月后才下来吗?”
时国峰冷笑:“谁告诉你姝瑶去了北大,她报考国防大学。”
时秉谦身体一颤,浑身如遭雷击。
时国峰见不得儿子颓废的样子,想起这些年程姝瑶遭遇的对待,恨铁不成钢:“不知道你在难过什么,人在面前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现在人家走了,你装深情给谁看呢。”
“难道姝瑶的离开,不是被你们逼走的?”
时国峰的一句话,震得时秉谦身体麻木,他张开嘴巴想要反驳,却发现说不出半个字。
无数的画面涌上心头。
这些年,程家父母对苏曼婷偏袒到不正常的地步,程姝瑶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他明明知道,也曾是程姝瑶的明灯。
可他做了什么?
不但没有跟以前一样坚定站在程姝瑶那边,还助纣为虐。
忽然想起三天前,苏曼婷说被程姝瑶推下楼,程姝瑶看向他,那种目光就像是曾经一样期待,希望能得到一丝善意。
时秉谦不但毫不犹豫地相信苏曼婷,还狠狠给了对方一巴掌。
那一巴掌击碎了程姝瑶的所有期待。
时国峰知道现在说什么,儿子都听不见,也懒得说,冲着程家父母和儿子的行为,程姝瑶就应该早点离开。
程姝瑶是个好孩子,只有远离原生家庭才能得到幸福。
可惜他很早提出可以帮忙,但那孩子性格倔强,对程家父母抱着期待。
以至于后来遭遇太多不幸。
“换做是我,早她么走了。”
时国峰丢下一句气话,大步离开,身为卫戍区首长,没时间管儿女私情。
时秉谦站在客厅,回想着这段时间程姝瑶的反应,也许从交换的那一刻,她就死心了。
又想到那天晚上,程姝瑶用极为认真的语气问他:“你还记得当初的承诺吗?”
时秉谦蹲在地上,痛苦地抱着脑袋,心中懊悔不已。
夜凉如水。
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程母冲进家里,神色焦急:“秉谦,曼婷以为你不要她了,所以在饭店发狂,你......”
时秉谦听着程母喋喋不休,满口都是担心曼婷,心中无比烦乱,猛地抬起头。
“她发狂找我有什么用?你眼里只有苏曼婷,亲生女儿去哪儿,你知不知道?”
程母的脸上写满了惊讶和尴尬,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不关心姝瑶,她可是我的亲骨肉啊。”
时秉谦紧紧地盯着程母,试图从她的眼神中寻找一丝对女儿的关爱,但遗憾的是,他什么也没找到。
程母对程姝瑶的态度始终是那么不耐烦。
时秉谦心中充满了失望,他转头看向窗外,声音低沉:“姝瑶已经去学校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程母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一把抓住时秉谦的手,眼中闪烁着怒火:“她去上什么学?她不是答应把北大的名额让给曼婷吗?不对,北大的通知书还有半个月才到,这孩子从小就不学好,就喜欢撒谎。”
“等她回来,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时秉谦心中一震,为程姝瑶感到悲哀,她都已经离开了,亲生母亲还在责怪她。
他突然失去了所有的耐心,甩开了程母的手,语气冷淡:“姝瑶去的是国防大学,不是北大。”
程母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骂得非常难听。
“她有什么资格去国防大学?那曼婷怎么办?我们已经对外宣布,很快就要办升学宴了。”
“姝瑶到底在想什么,就这么见不得曼婷好吗?”
“不行,你得把她叫回来,无论如何都要让出北大的名额。”
程母拉着时秉谦的手,强硬地往外走,好像程姝瑶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时秉谦本想挣脱,但程母的一句话让他陷入了沉默。
“曼婷割腕自杀了,流了好多血。”
时秉谦的神色犹豫不定,无奈之下,他只能跟着程母来到医院。
毕竟是因为自己的离开,导致苏曼婷精神崩溃。
他觉得自己有一定的责任。
在去的路上,时秉谦已经想好,等苏曼婷情况稳定些就摊牌,以后关于她的事情,他不会再插手。
时秉谦现在只想尽快找到程姝瑶,并且告诉她真相。
两人来到病房门口,正要推门进去,却听见苏曼婷的歌声,听起来不像是抑郁症发作,反而心情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时秉谦总觉得苏曼婷的状态不对,回想起程姝瑶之前说过的话,表妹的抑郁症是装出来的,她并没有生病,而是想要抢走她的东西。
以前时秉谦觉得程姝瑶是在无理取闹,嫉妒苏曼婷而撒谎。
现在她绝望地离开了,他不禁多了一份心思。
时秉谦拦住程母,微微摇头,示意别着急进去,先听听苏曼婷在说什么。
程父去打水了,病房里只剩下苏曼婷。
苏曼婷丝毫没有生病的样子,她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笑得非常嚣张。
“那个野种估计气死了吧,爸妈被我抢走了,北大的名额也让给我了,现在连未婚夫都是我的,虽然是假结婚,但只要我闹一下,两个大傻子肯定会帮我,逼着哥哥洞房。”
“只要得到他的人,怀上他的孩子,还怕他悔婚吗?我实在是太聪明了!”
苏曼婷的声音很小,但病房太安静了,外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程母的表情呆滞,满脸的不可思议。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时秉谦紧紧握着拳头,眼中涌出滔天的愤怒。
他听到了什么?
苏曼婷一直在装病,并且承认要抢走程姝瑶的一切。
先是父母,然后是北大的名额,最后是他。
时秉谦心底发寒,他做梦都不敢想,世界上竟然有如此恶毒的人。
骂程姝瑶是野种,说程家父母是傻子。
这还是平时老实乖巧的苏曼婷吗?
时秉谦扭头看向程母,内心涌出无限悲凉,就为了她,她亲手送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可笑吗?
回想这段时间程姝瑶的遭遇,时秉谦很想扇自己两个耳光。
他们错了,错得离谱。
被人家耍得团团转,尤其是苏曼婷最后一句“生米煮成熟饭”,时秉谦不禁背脊发凉。
他再也控制不住怒火,一脚踹开门。
苏曼婷脸上的得意尚未消失,猛地身体僵硬,眸子露出极度的恐慌。
“大姨,哥哥,你们来多久了?”
不待时秉谦说话,程母上前,揪住她的衣领,语气充满愤怒:“为什么骗我?”
苏曼婷惊恐地跪在地上,眼神却四处游移,急切地寻找着逃脱的机会。
程母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直把苏曼婷当作亲女儿一样疼爱,甚至愿意为她摘星星,却因此忽视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程姝瑶。然而,苏曼婷的所作所为却让她心寒。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们?”程母的声音颤抖着。
苏曼婷却只是冷笑着,用恶毒的话语攻击程姝瑶,称她为“野种”,还辱骂程家人是“傻子”。
程母愤怒地举起手,准备给苏曼婷一个耳光。苏曼婷却突然跪地,假装哭泣:“大姨,我错了,那不是我真心话,我精神恍惚了。”
“我梦见表姐陷害我,你们都不要我了,哥哥也抛弃了我,所以我才胡说八道,哎呀,头疼得厉害!”苏曼婷边说边用头撞地板,制造出一副痛苦的样子。
程母看到地板上的血迹,脸色微变,心中涌起一丝不忍,下意识地想要去扶她。
苏曼婷察觉到了程母的动摇,心中暗自窃喜。
“这些年你对姝瑶做了什么,我会亲自查清楚。”时秉谦的声音冷如冰霜。程姝瑶的离开让她恢复了理智,她作为卫戍分区最年轻的参谋,自然有着非凡的能力。
苏曼婷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试图继续辩解。
“别说了,我已经看透了你。”时秉谦打断她,转身离开了病房。他心中充满了怒火,如果苏曼婷真的是个蛇蝎心肠的人,那么过去的种种都可能是她自导自演的,程姝瑶承受的委屈可想而知。
他利用时国峰的人脉,迅速查清了苏曼婷的底细。资料上的记录让他几乎气疯了。
由于时秉谦不再站在苏曼婷这边,许多人开始说出了真相。
他在苏曼婷的房间暗格里找到了一个笔记本,记录着她的罪行。
“二月九号,我生日,爸爸送了我一条裙子,我觉得很丑,为什么我会出生在这么贫穷的家庭,我真希望爸爸快点死去。”
“三月十二号,爸爸终于死了,还是因为救了程姝瑶,但为什么不是救了时秉谦呢?这样我就能以救命之恩进入苏家,不过程家也还可以。”
“……”
“我寄养在程家,首先要做的是逼死程姝瑶,有她在,我永远不可能得到全部。好在大姨很心疼我,每一次陷害都成功了,我真是太聪明了。”
时秉谦快速翻阅着,直到看到前几天的日记,他的脸色变得无比阴沉。
“为了逼死那个野种,我故意把她推下楼,没想到她命大,没残废。不过没关系,我也因此能和时秉谦结婚。”
时秉谦的手紧握着笔记本,心中怒火中烧,恨不得将苏曼婷撕成碎片。
原来程姝瑶说的都是真的,她遭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回想起十一岁那年,时秉谦因为看不惯程家的偏心,带程姝瑶回家,并承诺一辈子对她好。但不知何时,他也开始迷失,忘记了初心。
程姝瑶在无数个被冤枉的夜晚,独自躺在破旧的小床上,默默地舔舐伤口。
几天前,她被推下楼,时秉谦本有机会为她正名,却不分青红皂白地给了她一巴掌。
程姝瑶绝望地离开了,她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时秉谦把笔记本拿给程家父母看,起初他们不敢相信,但认出是苏曼婷的笔迹后,他们的世界观彻底崩塌了。
苏曼婷面对铁证,再也无法狡辩,跪在程家父母面前,不断认错。
“对不起,我不该骗你们,我只是太害怕被你们抛弃,所以才冤枉表姐。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你们的……”
她的额头上鲜血直流,但程家父母却冷眼旁观,笔记本上的内容触目惊心,揭露了一个极其残忍的事实。
他们曾不惜放弃亲生女儿也要宠爱的外甥女,竟然如此阴险。
程家父母对视一眼,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懊悔。
“现在还来得及吗?”他们问自己。
苏曼婷见无论如何自残,都无法从三人身上得到同情,终于不再伪装,脸上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我这么做有错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只想要好的生活而已。就算再来一次,我依然会这么做……”
程父怒吼一声,一脚将苏曼婷踹飞,然后冲上去拳打脚踢,直到她痛哭求饶。
程母也加入了,下手更重。
曾经程家父母有多疼爱苏曼婷,现在就有多恨她。
时秉谦嘲讽地看着这一切,现在醒悟有什么用?
苏曼婷被打到奄奄一息,再也没有力气哭泣,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
程家父母缓过神来,看向时秉谦,脸上充满了羞愧:“你能找到姝瑶吗?这些年我们对不起她,想要尽量弥补。”
时秉谦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外面的夜空,语气中带着一丝迷茫和痛苦:“找到又如何?我们早就把她弄丢了啊。”
程家父母浑身一颤,低下头,眼眶里充满了泪水。
国防大学湘南校区,这里是一处秘密禁地,除了驻守湘南保家卫国的队伍,还有各大卫戍区选拔 出来的专业人才培养基地。
校区一分为二,在城市郊区驻扎队伍,而在队伍核心区域便是一群学生,此时日上三竿,太阳当空,盛苏的尾巴尚未过去,秋老虎已经来了。
一群身穿戎装的学生正在操练,盯着炎炎苏日,汗水湿透了衣服,但他们笔直如青松,昂然注视前方。
作为国防大学解密专业的学生,除了要学习解密专业知识,还要锻炼体魄。
入学已经半个月,程姝瑶凭着时国峰教导的锻炼方法,以不算强健的体魄撑到了现在,学校里的伙食比外边好多了。
虽然年,国内学校条件并不好,曾经在家里吃肉是一种奢侈,何况父母将所有好东西统统给了苏曼婷,她只能吃菜叶子,睡潮湿的阳台。
但来到学校,由于补充充足的营养,程姝瑶开始长个头,她剪了一个包头看起来无比精神,双目炯炯有神,与之前那个失魂落魄,伤心过度随时可能倒下的少女不同。
此时的她别有一番风采。
程姝瑶当时初见国防大学招生办的老师,就被对方的气度折服,如今看来队伍养人,周围尽是有风骨的将士,哪里还有心思想儿女私情。
军训要持续三个月,程姝瑶组建适应大学节奏,白天要接受体能训练,晚上便去图书馆看书。
她就读的是解密专业,将来要面对的形势极度恶劣,而且不能泄露身份,做一个真正的隐形人。
每一个解密专业学生都是国家宝贵的人才。
程姝瑶无比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环境, 这里没有偏心的父母,没有变心的时秉谦,唯有努力学习报效祖国。
她如饥似渴在图书馆学习知识,即便是到了深夜也不愿意离开。
同行的还有很多学生,来自祖国各地,均是当地的学霸。
原本在县里边排名第一的她,如今感觉到巨大压力,因为周围的同学,谁不是天之骄子,有着一个通红的报国之心。
这天深夜,程姝瑶从图书馆依依不舍的出来,感慨这里的书籍之多,如同浩瀚的海洋,就算扎堆在图书馆,一辈子都看不完这些书籍。
好在她目前只专注于学习一些解密专业的基础知识,在老师上课之前尽量预习。
夜凉如水。
程姝瑶走在小道上,驻足望着天空,脑海中关于家里的画面一闪而过。
如今她已经离开,可能永远不会回家。
他们一家四口应该过的挺好。
刚开始来到学校,程姝瑶虽然对他们彻底失望,但还是会想念,人在异乡,难免倍思亲。
但随着时间过去,父母和时秉谦的声音逐渐淡化,除了偶尔闪过一些念头,再也没有波澜。
到目前为止,程姝瑶对时秉谦的感觉早就没那么热烈。
她在大学里也不是没有朋友,除了寝室的其她五个舍友,还认识来自北京的叶景宸。
这个男生很特殊,与时秉谦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他热情开朗,有时候像是保护极好的温室里的花朵,但个人能力又很强,尤其是对解密专业的了解,是她见过最厉害的同学。
叶景宸从进入学校开始便是校草,虽然在国防大学没有禁制恋爱的说法,但他确实吸引很多女生注意。
有人说他来大城市的好家庭,也有人说他其实是来这里镀金,不用多久就能离开。
程姝瑶对比并不关心,只是习惯独自行走。
但谁都没想到,叶景宸会主动找上她,并且表达出好感。
这让其她人跌破眼镜,也让程姝瑶很无语。
程姝瑶走到宿舍楼门口,便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前方,正笑盈盈望着她。
叶景宸对程姝瑶很主动,倒不是情爱方面,主要是专业讨论,不过大半夜等待宿舍楼门口,在当时的环境下可谓是惊世骇俗。
陆续回宿舍的男生忍不住朝这边看来,目光充满纯真的坏笑。
程姝瑶只想掉头离开,但见叶景宸一副不说话就一直站着的态势,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叶景宸递上来一本笔记,笑颜如花:【程同学,这是我整理的学习笔记。】
程姝瑶看着粉红色的笔记,犹豫着要不要接,她的确很爱学习,也知道叶景宸专业能力很强,还没有正式上课,便对解密专业了如指掌。
可以说是解密专业的天才。
两人相识于图书馆,其她同学还沉浸在兴奋在校园里闲逛时,程姝瑶喜欢独处,坐在角落里看书,她之所以能考上北大,除了自身聪明外,还有一个好老师。
关于老师的事情,她从未对家人提起,就算是时秉谦也不例外。
只因为老师成分不好,在牛棚关过几年。
所以人们叫她牛棚先生。
牛棚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懂的东西特别多,但这是原罪,导致被烙印上黑五类的标签。
在牛棚先生病重无人搭救时,十一岁的程姝瑶也因为苏曼婷的陷害被赶出家门。
一大一小在破庙里相聚。
程姝瑶用稚嫩的身体,按照牛棚先生的吩咐,去后山头采药,好几次差点摔死。
牛棚先生因此活过来,从那以后,程姝瑶便喜欢去破庙找她。
久而久之,牛棚先生把她当做关门弟子,告诉她知识改变命运,要好好学习。
他比高中老师懂的更多,更加深 入,所以教育水平更高。
程姝瑶在牛棚先生熏陶下,逐渐成为一名人格独立,爱好学习的好孩子,尽管在家里遭遇极为不公平的待遇,但依旧保持一颗善良的心,一股为国效力的信念。
这更是她没有堕落,依旧能坚持到现在根本原因。
牛棚先生经历过太多苦难,身体力行,告诉程姝瑶一个道理,没有困难能打倒她。
只可惜牛棚先生在高考完后就去世,死在一个雨夜,程姝瑶本打算将考上北大的好消息告诉对方,走进破庙时只看到一具发臭的身体。
那天晚上,她独自将牛棚先生埋在后山,拿着她赠送的一块玉佩离开。
那时候她失去唯一关心自己的长辈,也失去一名人生导师。
程姝瑶当时无比痛苦,唯一能依靠的人便是时秉谦。
可时秉谦也就在那天,说用北大名额交换领证。
程姝瑶当时的天都塌了,失去牛棚先生,又要失去一切吗?
于是她经历过巨大的绝望,终于决定为自己而过,将北大改成国防大学,要为祖国奉献一生。
她带着一个蛇皮袋,里边穿着几件破旧的衣裳以及牛棚先生留下的玉佩,离开伤心之地。
而在图书馆的时候,程姝瑶思念最多的是牛棚先生,偶尔会拿出玉佩怀念对方。
叶景宸便是那时候闯入,目光一直盯着那块玉佩,眼睛极为明亮。
程姝瑶自然知道叶景宸,除了美貌之外,还有对方特殊身份。
据说叶景宸进入国防大学是一辆吉普车护送,学校的领导亲自迎接。
叶景宸从见到那块玉佩后,便一直缠着程姝瑶,不同于其她男生的害羞,他性格开朗,丝毫没有将规矩当回事。
即便是在夜晚女生宿舍楼外边等待,叶景宸能无视旁人的目光。
望着递上来的笔记本,程姝瑶心中叹息。
她觉得有必要与叶景宸讲清楚,接过笔记本后,盯着叶景宸明媚的眼睛,神色严肃:【叶同学,以后别来找我了。】
叶景宸愣住,旋即欲言又止,最后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他什么都没说,但情绪表达极其强烈。
程姝瑶强忍着内心的怜惜,目送对方离开,她目前只想安心学习报效祖国,从未想过恋爱。
自从那天晚上,叶景宸再也没找过她。
军训结束后,新生有着一天的修整时间,大多数人选择离开学校去外边逛街。
国防大学的新生除了不用交一分钱学费,每个月还可以得到十块钱的生活补助,在年属于一笔巨款。
程姝瑶没有乱花钱,而是如往常一样,待在图书馆学习解密专业的知识。
叶景宸坐在对面,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玉佩,赫然与程姝瑶的那块一样,只不过程姝瑶的是龙佩,而他的是凤佩。
这是一对龙凤玉佩。
【我是你的未婚夫。】
叶景宸的一句话,使得程姝瑶差点摔倒在地。
图书馆陷入几分钟的安静,作为新时代的学生,程姝瑶讨厌订婚的这套,尤其是在遭到时秉谦伤害后,少女对于爱情的向往变得理智。
她不想要虚无缥缈的爱情,爱情就是作风问题,不得不说,叶景宸太大胆,放在前几年要被关起来,在大家眼中属于流氓,要被关在流氓学习班学习的。
程姝瑶深吸一口气,稳定自身情绪,摇摇头,神情严肃:【叶同学,希望你注意影响,我们是来国防大学学习,报效祖国和人民,不是来谈情说爱的,我们以前从不认识,不存在订婚关系吧。】
她已经很明显提醒叶景宸,不要再谈下去,否则会被教导员谈话。
叶景宸似乎也知道刚才的话过分,传出去会造成极为不好的影响,但经过这几天思考,决定还是告诉她真相。
他指着玉佩,给程姝瑶讲了一个故事。
这块玉佩是成双成对,由他父亲和另外一名故交保管,承诺如果双方生的是一男一女便成为亲家,如果是同性便是兄弟。
多年过去,叶景宸父亲从未忘记当年承诺,只可惜那名故交因为特殊问题被劳改,不知所踪。
原以为再也见不到那块玉佩,叶景宸也不打算结婚,所以便报考国防大学,想不到缘分如此奇妙,竟然在图书馆看到了程姝瑶脖子上的龙佩。
听完叶景宸的故事,程姝瑶陷入沉默,并不觉得荒谬,以牛棚先生的学识,并不是本地人,应该有个很厉害的身份吧。
只可惜是时代的牺牲品,不知道为何牛棚先生在平 反后没有离开,反而选择住在破庙,过着野人一般的生活。
难怪牛棚先生当时将玉佩交个她,神色莫名。
直到现在,程姝瑶才明白过来,原来那是一块定情信物。
道理说,面对一个家世背景良好,将来可能成为青云阶梯的未婚夫,放在谁身上都是天赐良机。
但程姝瑶经历过时秉谦的伤害,已经不再相信爱情,在国防大学,大家如果要有感情,只能是革命情感。
程姝瑶犹豫片刻,将龙佩交给叶景宸:【我不是先生的孩子,如果知道它如此重要,也不会收下,如今正好物归原主,至于你说的婚姻,就算了吧。】
不给叶景宸解释的机会,程姝瑶起身离开。
叶景宸坐在凳子上,望着合拢的两块玉佩,正好是一个圆月,心中觉得很委屈。
不知道为什么,叶景宸在见到程姝瑶后,便觉得她与众不同,特立独行的气质,眼神中除了坚定的革命信念,还有一抹淡淡的忧伤。
这是在同年龄中从未见过的眼神,像是一个无尽的深渊,只要靠近便会沦陷。
叶景宸握着玉佩,来到窗外,图书馆上空的夜色很美,在操场边上的梧桐树,那一片片树叶,仿佛没有受到秋天的召唤,依然换发勃勃生机。
程姝瑶回到宿舍,坐在阳台上,抬头看着天空,沉默不语。
她觉得以后应该好好学习,远离叶景宸。
军训完毕,开始上文化课,百废待兴的时代里,学生们对于知识的渴望很强烈,他们身上有着强大的信念,也有纯净的灵魂。
程姝瑶除了努力学习文化知识,还会经常保持锻炼,好几次在食堂遇见叶景宸,两人都是点头示意,擦肩而过。
以前很多人传闻两人关系不正常,指导员差点来谈话,但没多久两人关系疏远,事情不了了之。
大多数男生如释重负,觉得叶景宸那朵花就不该属于某个人。
这一天,程姝瑶如往常一样在操场上跑步,忽然停下脚步,望着前方,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是他,时秉谦!
当看到程姝瑶出现的瞬间,他便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控制不住脚步朝她走去。
可程姝瑶的一个小动作,使得时秉谦脸色瞬间泛白。
曾经无比依赖,见面便满脸幸福的小女孩儿,竟然后撤几步。
这是对敌人特有的心理防御。
时秉谦的心脏像是被击穿了一个大洞,难过到无法呼吸,满脸苦涩。
程姝瑶此时就如此厌恶自己吗?
时秉谦强忍着心中酸楚,再次上前,却又逼退了程姝瑶,神色极为受伤。
【姝瑶......】
不待时秉谦说话,程姝瑶冷漠打断,【哥哥,这里是学校,注意影响。】
时秉谦深眸中闪过震惊,这话为何如此熟悉?
他猛地想起程姝瑶考上北大,兴奋冲到面前分享时,自己说什么?
他下意识保持距离,告诉程姝瑶,这里是院子,要注意影响。
时秉谦心中委屈,终于体会到当时程姝瑶当时的难过。
眸子闪过哀痛。
时秉谦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静:【姝瑶,你一声不响的离开,真的要跟我彻底撇清楚关系吗?】
听到这话,程姝瑶神色平淡。
她没有反驳,可那种漠然的态度,狠狠刺痛了时秉谦的心。
他明白程姝瑶的意思。
活在那种没有爱的家庭,被逼着将最好的东西让出来,一次让,一辈子都要让。
她已经绝望了。
只有消除身份,隐姓埋名一辈子,永远不想联系。
这得多么绝望才做出这个决定!
时秉谦光是想想都感到心脏刺痛,可程姝瑶过了十几年如此残忍的生活。
他怎么还有脸问。
程姝瑶如果不悄然离开,结果肯定会被逼死。
时秉谦抬起头,想要像是小时候那样抚摸程姝瑶的脑袋,可手臂悬在半空,对上她那淡漠的眼神,精神世界再次被重创。
【对不起!】
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对不起,时秉谦不知道说什么。
程姝瑶抬头望着天空,许久后又落在操场边上的梧桐树,脑海中浮点出十一岁那年,被父母赶出家门,蹲在树下哭泣,那时候的时秉谦如同天使,带给她新的希望。
可正因为这种希望,将她推下深渊。
直到现在心还隐隐作疼。
程姝瑶收回目光,眼神变得坚定,盯着时秉谦:【如果你是来帮苏曼婷要回北大名额,对不起,木已成舟,我不可能让的。】
时秉谦脸色剧变,疯狂摇头:【不是,我,我只是......】
【来看看你。】
他很想告诉程姝瑶,以前都是误会,并不是不喜欢她,也没有不接受,但回想那段时间做错的事情,很多话根本没脸说出来。
【既然看过,那你可以回去了。】
程姝瑶不想与时秉谦接触,看到那张脸便想起半年前的伤痛,她好不容易用半年时间抚平伤口,对方为什么还要来招惹自己?
时秉谦身体一颤,似乎感觉到要彻底失去程姝瑶,急忙抓住她的手。
眉宇间带着哀愁和委屈。
【姝瑶,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时秉谦声音颤抖,神色痛苦不已。
程姝瑶平静回应:【这也是我想问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时秉谦为了苏曼婷,一次次带来伤害,程姝瑶无数次在心中大声质问。
【都不重要了,哥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祝你和苏曼婷百年好合。】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就在时秉谦还想继续纠缠,程姝瑶接下来的话,让他如遭雷击,停在原地。
【到现在我都很感谢你给我带来的温暖和希望,请不要让我恨你。】
时秉谦僵硬站着,脸色瞬间惨白,直到程姝瑶的身影彻底消失,才蹲在地上。
无尽的懊悔和悲伤涌上心头。
即便中弹也不皱眉头的铁娘子,此刻双目噙着泪水,悲痛爬满脸颊。
脑海中那个乖巧的女孩儿,满眼都是仰慕之情的程姝瑶,无法与此刻的她重合。
时秉谦清楚意识到,好像真的要失去程姝瑶。
深秋的梧桐树,终于落下一片树叶。
掉在时秉谦的肩膀上。
时秉谦从未有这么一刻,无比肯定自己对程姝瑶的感情。
可当他意识到时,人已经丢了。
湘南的天气炎热,但时秉谦感觉到空气一片冰冷,身体麻木无法挪动,看向程姝瑶消失的方向,心脏的剧痛后知后觉袭来,疼的天昏地暗。
当程姝瑶悄无声息的离开,时秉谦的生活像是一片真空,永失挚爱的悲伤袭来,理智回归大脑。
他能很快察觉到苏曼婷 伪装,并且找到陷害的证据。
但为何程姝瑶每次受到伤害,她会视而不见?
半年来,时秉谦在疯狂寻找程姝瑶的消息,不惜冒着前途毁掉的风险,但依旧无法穿透国防大学解密专业的防线,直到时国峰不忍心儿子继续浑浑噩噩,才不得已拨通国防大学老友的电话。
时秉谦在得知程姝瑶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杀了过来。
他以为见面之后解释清楚,一切能回到原来的样子。
可当见到程姝瑶,看到她平静而淡漠的目光,时秉谦才知道自己多么天真。
程姝瑶看着她的目光,再也没有曾经的爱慕,那个凡事都愿意分享,情感上极度依赖自己的女孩儿,随风而散,取而代之是一个陌生的程姝瑶。
时秉谦好几次想要解释,但想到曾经所作所为,开不了口,只能任由她离开。
像是秋天的梧桐叶子,终究要归于大地。
他在梧桐树下站了很久,俯瞰着地上的落叶,脑海中再次响起那年牵着程姝瑶的手,说以后给她一个家,他们永远不会分开。
可惜他违背诺言,带给程姝瑶的伤害,或许远超过苏曼婷。
这一刻,时秉谦神色茫然,内心痛苦。
他也体会到离开前,程姝瑶对家人和他彻底死心的绝望。
程姝瑶没有回宿舍,而是在校园里漫步,她只是单纯不想面对时秉谦。
原本平静的大学生活,因为时秉谦的出现,再起波澜。
程姝瑶心烦意乱,不知不觉走到图书馆,望着紧缩的大门,蹲在阶梯上,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中,身体瑟瑟发抖。
十一岁那年,是时秉谦给她新的希望,她用了七年的时间去爱对方。
可惜十八岁这年,又是时秉谦亲手毁掉她的所有期待。
如今她来到学校,说一切都是误会。
但那一幕幕被伤害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程姝瑶不知道是否该相信时秉谦。
在见到时秉谦的那一刻,程姝瑶很清楚,原以为彻底断情绝爱,却依旧会悲伤。
她终究没有彻底放下。
这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双鞋子,在月华下散发出温润的光芒,程姝瑶缓缓抬头,看到了叶景宸。
叶景宸坐在旁边,一起看向夜空:【说出来吧,心里会好受点。】
程姝瑶心里憋着很多话,找不到倾诉,这些年藏着太多痛苦,几乎将她逼疯。
叶景宸的出现,虽然认识不深,却给她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借着月光,程姝瑶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偏心的父母,背叛的未婚夫,以及破碎的自己。
她的声音轻柔,像是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叶景宸拖着下巴,安静的听着。
他们一个平静的说,一个安静的听,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你还爱他吗?】
等程姝瑶倾诉完毕,叶景宸扭头,深眸闪过一丝好奇,平静的声音里藏不住一点惊慌。
程姝瑶原本以为会很纠结,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便得到答案。
【不爱了。】
真的就不爱了,在失望累积到极限的时候,她对亲情和爱情,早就绝缘。
叶景宸也没想到她那么快回答, 愣神好久,脸上多了笑意。
像是三月的春风,明媚的烟火,带给程姝瑶足够的温暖。
不得不说,她喜欢与这样的叶景宸待在一起。
【那就告诉她,只有斩断过去,才能走向未来。】
叶景宸起身,拍拍程姝瑶的肩膀,【回去好好休息,睡一觉,明天会更好。】
程姝瑶解开心结,回到宿舍便沉睡过去。
当她醒来,清晨的阳光照在脸上,浑身轻松。
接下来几天,程姝瑶正常上课,不过经常遇见时秉谦。
不管是在去教室,还是食堂,甚至晚自习,都会在路上遇见,时秉谦安静站在路边,温柔深情望着她,那一身英姿飒爽的戎装,清冷的面容,在整个校园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
渐渐的,有人发现时秉谦与程姝瑶的关系。
年冬,禁锢的思想尚未得到完全解放,感情的事情很容易变成个人作风问题。
风言风语在涌动。
在时秉谦来到国防大学第六天晚上,炎热的湘南终于迎来一场冷雨。
程姝瑶正在宿舍里看书,却听到舍友说楼下有个男人一直站着。
她立即明白对方是谁,沉默很久,终于站起身朝楼下走去。
程姝瑶觉得应该与时秉谦好好聊聊,彻底讲清楚。
来到楼下,看着被大雨朦胧的倩影,程姝瑶深吸一口气,往前走去。
今年第一场秋雨带着浓浓的寒意,朦胧大雨中的倩影,站在宿舍楼下,任由浑身湿透,只剩下那双饱含深情无助的眼睛,望着走来的程姝瑶。
程姝瑶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内心却极为平静,曾经时秉谦但凡有一点不开心,她恨不得摘下天上的月亮哄他开心。
此时时秉谦那么难过,那么悲伤,可她依然情绪稳定,甚至觉得有点厌烦。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她苦守多年的爱情,发誓要守护一辈子的男人,在一次次偏袒中失去原本的意义。
当程姝瑶断情绝爱,报考解密专业报效祖国,时秉谦却告诉她一切是个误会。
或许,他们的相遇才是个美丽的误会。
程姝瑶把雨伞放在时秉谦头顶,抬起手,为他擦掉脸上的水珠,那温柔的样子,使得时秉谦眸子泛着光彩。
【不值得。】
程姝瑶摇头,脸上露出解脱的笑,抬起头看向时秉谦身后,雨幕深处,隐藏的那株梧桐树,【感谢你为我做的那些事情,是你帮我熬过最冰冷的寒冬,那些年我真的绝望,甚至比斗争中的先生还要痛苦。】
【可也是你一点点让我失望,不要试图掩盖自己做过的事情,伤痕永远都在,不可能消失,时秉谦,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已经不是那个让我崇拜和爱慕的哥哥了。】
时秉谦脸色剧变,发紫的嘴唇颤抖,喉咙发出颤音,拼命摇头。
他想要告诉程姝瑶,自己一直都是她心中的哥哥,一直都是那个爱她却不敢面对的哥哥。
可对上程姝瑶平静而冷漠的目光,千言万语哽在喉咙,无法说出半个字。
程姝瑶帮他擦掉脸上的水珠,那双握住了无数次充满温暖的大手,此刻散发出冰冷的寒气,涌遍全身。
明明人还在面前,时秉谦却感觉到她在离开。
时秉谦拼命想要抓住面前的女孩儿,但程姝瑶的话像是一根根钉子,扎进心脏,鲜血横流,他的整个世界都是血色。
脑海中浮现出在父母逼迫下, 在她无情的抛弃中,痛苦绝望的呐喊。
回想起那天晚上,从二楼摔下来,痛得无法呼吸的程姝瑶,露出渴望的目光,却被他不由分说的甩了一巴掌。
也许那一巴掌,彻底斩断程姝瑶的爱。
【姝瑶,对不起,我请了一周的假,也只有一周能看你,你不愿意被打扰,我就默默看着,明天就走,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时秉谦擦掉眼泪,神色期待。
程姝瑶没有回答,静静看着面前的这张脸,任凭他难过流泪,无动于衷。
两人在这一刻,好像明白什么。
时秉谦身体摇摇欲坠,痛苦闭上眼睛,看到他流泪的程姝瑶,再也不会心疼。
意味着程姝瑶再也不爱时秉谦。
程姝瑶将雨伞留给时秉谦,转身朝宿舍楼走去,她这次要与时秉谦彻底摊牌,希望以后再也不要相见。
时秉谦,苏曼婷,还有偏心的爸妈,他们四个人会幸福在一起。
唯独多余的她,会把一生奉献给国家。
程姝瑶不后悔,这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的命运。
断情绝爱后,她总要为自己点一盏灯吧。
时秉谦丢掉手中的雨伞,冲上前,从后面紧紧抱住程姝瑶,语气充满哀求:【姝瑶,不要离开我,我错了,真的错了啊。】
程姝瑶没有挣扎,任由时秉谦抱着,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雨终于停歇。
一轮明月穿破云层,清冷的月华落在操场边上的梧桐树上。
云破月来,时秉谦抱着程姝瑶的影子,仿佛铭刻在某一秒钟。
时秉谦缓缓松开手,内心却出现撕碎般的疼痛。
程姝瑶走了,一步没有回头。
时秉谦心碎,跪在地上,痛苦流泪。
他感觉到自己彻底失去程姝瑶。
此时的他,体会到当初程姝瑶绝望的心情,那种感觉如同跗骨之蛆,永生难忘。
他懂了,也后悔了。
但晚了。
事假结束,时秉谦离开国防大学,走的那天没有来与程姝瑶告别。
他知道程姝瑶不会再见自己,也明白她已经断情绝爱。
时秉谦更清楚自己错的那么离谱,其实在来之前,手里已经拿着结婚申请,只要程姝瑶填上名字,他们便是合法夫妻。
但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从程姝瑶的态度看出,别说领证,便是面对面相处,无法回到从前。
他的心已经碎了,但找不出借口。
是自己亲自将她送走,在一个个绝望无助的晚上,于伤口上撒盐。
如今真切体会到绝望的难受,所以真爱一个人,那就选择不打扰。
时秉谦不会放弃程姝瑶,他会用自己办法去赎罪,去弥补,用行动告诉程姝瑶,他还是曾经那个牵着她的手,告诉她世界不会孤单的邻家哥哥。
走的那天,天气阴沉沉的,坐上回去的火车上,望着逐渐缩小的城市,时秉谦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眸子闪过锐利的寒芒。
所有欺负程姝瑶的人都要付出代价,包括自己。
程姝瑶不知道时秉谦的想法, 也没有兴趣,彻底讲清楚后,便回归正常学生生活,她的生活除了学习便是体能锻炼。
前半年的学习形单影只,后来身边多了一个叶景宸。
自从那天晚上,程姝瑶明白一个道理,不能活在别人的看法中,不能受到感情的牵制。
以前她看不开,迫切需要父母的关爱和时秉谦的认可,导致最后疯狂内耗。
所以她不再想念偏心冷血的家人,因为不值得。
所以她不在乎外人的目光,与叶景宸走在一起。
当然这里边没有爱情,纯粹是互相学习。
叶景宸一定来自一个很好的家庭,他知道的东西很多,能拿到最新的学习资料。
当叶景宸从包里掏出一本计算机程序,并且能教她计算机对于解密处的用处,程姝瑶敏锐察觉到,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从那以后,叶景宸能安心待在身边,用家里的资源帮她找最前沿的解密学习资料。
程姝瑶也会帮叶景宸力所能及的事情。
两人在外面看来俨然一堆情侣,于是渐渐的,再也没有学生嚼舌根,胡言乱语。
当时的作风问题,在学校里算是看得开,大家都是年轻人容易接受新事物。
尤其是大学生思想开放,迎接新的思想浪潮。
学校逐渐出现一对对情侣,指导员只是开过一次生活会,让大家注意分寸,便再也没有阻拦。
于是程姝瑶与叶景宸走在一起,属于革命情感,顺理成章。
两人在图书馆肩并肩学习的照片,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卫戍区大院。
阴暗的房间里,时秉谦坐在沙发,低着头,地板上丢满酒瓶,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酒味。
这是她从戎以来第二次喝酒,第一次是程姝瑶跟他表白那天,他喝了很多酒,也犹豫了一整夜。
第二次是看到程姝瑶与叶景宸在一起,心里难受。
隔壁传来愤怒的吼声,程家父母正在惩罚苏曼婷,她那些龌龊阴暗的手段被揭露出,名声彻底败坏,别说进厂找份工作,就算是打零工也没人要。
没有谋生手段,苏曼婷只能赖在程家,只可惜程家父母再也不惯着,曾经她怎么陷害程姝瑶,就要接受百倍,千倍的惩罚。
苏曼婷受不了折磨,跪在时秉谦面前,求他帮忙。
时秉谦的惩罚只会比程家父母更严苛。
从那以后,苏曼婷便活的生不如死。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帮程姝瑶报仇,希望能得到原谅。
可程姝瑶会在乎吗?
程家父母肉眼可见的老去,脸上始终挂着懊悔和悲伤,活得痛苦。
时秉谦拒绝提拔,留在队伍,只为等待一个机会。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一晃便是三年多。
苏曼婷被折磨得只剩下半条命,每天挂着黑眼圈,精神极其不稳定,真的得了抑郁症。
程家父母每天晚上在折磨苏曼婷后便躲在房间里哭泣。
二老想念女儿,哭过,跪过,求过,但时秉谦就是不告诉他们。
这是他们应得的惩罚。
终于到了国防大学的毕业季,时秉谦这天接到一个电话,猛地走出卫戍区大院。
现在轮到他去赎罪。
【各就各位,这次任务极其关键,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
年苏,全国刚毕业的大学生兴起一股支援大西北的浪潮,但也随之出现不少安全问题,在当时能考上大学,属于光宗耀祖的存在,所以每一个人才对国家而言极其珍贵。
国防大学解密专业也在其中,只不过不走寻常路,而是在西北成立研发中心,秘密进行计算机密码破解研究。
这是一个极其隐秘的任务,关系队伍未来现代化作战,于是当这批国防生毕业后,直接安排到了大西北,而国外敌对势力视他们为眼中钉,想方设法搞破坏。
上面专门安排一支特战旅进行护送。
时秉谦便是护送任务的领导,一直隐藏在暗处,以免被敌人察觉。
他身穿戎装站在山头上,望着从脚下经过的车队,眼神锐利如刀,不过落在头车时,目光会变得柔 软。
时秉谦几年来立下不少功劳,但拒绝晋升,只为等一个机会。
当国防大学解密专业要去大西北,他立即申请护送任务。
自从程姝瑶离开大院后,时秉谦便觉得失去留下的意义,他她想成为曾经那个保护她的哥哥,要告诉她自己从未变过。
他所谓的救赎便是暗中保护,而且到达目的地还有机会与程姝瑶相处。
这是时秉谦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车队里,程姝瑶望着车窗外的一望无际的戈壁滩,随着深 入大西北,环境变得越来越恶劣,终于体会到校园外艰苦环境,发现在学校经受的锻炼,与面前的环境相比算不得什么。
大学四年的学习,使得她变化很大,从以前青涩的小女孩儿,变得成熟稳重。
程姝瑶以年级第一的成绩毕业,成为这批学生最优秀的代表。
这次去大西北,带着艰巨的任务。
期间程姝瑶感觉到车队停顿了好几次,但很快恢复正常,她不知道在外边已经发生好几次袭击,统统被护送的队伍拦截。
直到车队进入卫戍区研发中心,护送小队从原来的两百人,只剩下一百多人。
可见途中发生战斗惨烈程度。
大家来到目的地后,没有时间休息,便立即投入工作中。
程姝瑶来到研发中心,很快发现通讯器材落后,立即写了一份报告上去,更换器材,她在学校就写了好几篇影响力很大的论文,对国防信息安全很有启发性,上面让程姝瑶带队,除了锻炼她,还想让国防信息安全提升一个新的台阶。
程姝瑶没有辜负期待,仅仅用了三个月时间,便使得研发中心的焕然一新,并且在密码防御能力提升一个档次。
她是刚参加工作三个月便立下一等功的存在。
程姝瑶在工作的时候,总是觉得背后有人看她,每次回头却不见人,以为是工作太累导致幻觉。
一次戈壁滩暴雨,冲毁一个重要的通讯站,程姝瑶正在进行关键实验,情急之下,直接冲出去抢救,当时雨水特别大,情况极其危险。
但她不顾一切去抢救,终于修好通讯站,可自己掉进陷阱,被困在一个山洞里。
程姝瑶在回来的路上掉进山洞,当时暴雨覆盖,几乎联系不到外边。
她在里边呆了三天,就在濒临死亡时,视野模糊。
她好像看到了一束光,从光中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将她背起来,一步步爬上去。
对方身形高大,浑身充满力量,背负着一百多斤的女人,爬到山洞顶部。
很有安全感。
程姝瑶第一次呼吸外边的空气,劫后余生的感觉极为美妙,于是想要感谢救她的人。
可惜对方只是将人放下交给医疗兵,便消失不见。
程姝瑶想要叫住对方,却没有力气,很快陷入昏迷。
她在医务室躺了三天,恢复力气后,便到处寻找救命恩人,但大家守口如瓶,研发中心主任亲自找上门,让她专心搞研究,保护研究人员本来就是他们的天职,不需要太在意。
换做任何人也会这么做。
程姝瑶点头,没有多想,只是从住人口中得知那支特殊队伍的存在,从他们出校门开始便暗中保护。
转眼过了三年,程姝瑶研发出队伍里第二代通讯系统,极大增强队伍信息化作战能力。
她也因此成为研发中心的副主任,在离开戈壁滩那天,主任特意找她谈话,并且告诉她一件残酷的事情。
由于通讯研发的重要性,研发中心经常遭到敌人的攻击,潜伏在暗中的敌人,这三年发动至少七十多次袭击,都被成功阻拦,但也因为牺牲了很多同 志。
【好在我们成功了,挫败敌人的阴谋,圆满完成组织交代的任务。你也可以去更高的舞台,完成更艰巨的事情。】
主任掏出一张照片,摆放在桌子上,犹豫片刻,声音变得低沉,【本来不想告诉你,怕你分心,但既然要离开,我就不瞒着了,这次保护任务的特战旅,牺牲两百多人。】
程姝瑶浑身一颤,眼眶泛红,端起一杯酒:【敬他们。】
主任点头,叹口气:【你应该与时参谋很熟悉吧?】
时参谋?
程姝瑶眼神疑惑,自己并不是认识什么时参谋,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浮现出时秉谦的身影。
她猛地甩头,暗自苦笑。
时秉谦应该还在卫戍区大院,这时候与苏曼婷结婚结婚,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吧。
他怎么可能来戈壁滩执行任务。
可主任接下来的话,让她如遭雷击。
原来时参谋就是时秉谦,而且暗中保护程姝瑶三年,上次掉进山洞里,就是时秉谦顶着巨大危险,将她从洞里救出来,为此还弄伤了一条腿。
后来好几次针对程姝瑶的暗杀,都是时参谋暗中保护,但也因此付出惨重代价。
当第二代通讯系统完成后,特战旅成功完成任务,正陆续撤离。
时秉谦也因为长期与敌对分子第一线战斗,曾三次中弹,有一颗子弹差点击穿心脏,差点死掉。
但他依旧拒绝离开,坚持在第一线。
今天就是时参谋离开的日子,主任大概猜出时参谋与程姝瑶的关系,所以善意提醒。
虽然时秉谦严厉警告过主任。
程姝瑶看着桌子上的照片,竟然是自己与叶景宸在图书馆肩并肩的一幕。
虽然叶景宸的照片被撕掉,但她一眼便认出来。
难道时秉谦真的在周围,那为什么三年来都不见面?
程姝瑶神色复杂,想起主任的话,对方三年来为她挡了好几次子弹,也救过好几次,却从来不邀功,甚至都不愿见面。
时秉谦只是隐藏在暗处,默默守护她的安全。
程姝瑶忽然想起十一岁那年,蹲在梧桐树下哭泣,时秉谦像是天使一样出现,拉着她的手,说一辈子会保护她。
原以为在国防大学校园是最后一次见面,再也不会见时秉谦。
但时秉谦的做法, 让她受到极大的震撼。
程姝瑶已经不是曾经的天真的少年,可想到时秉谦的行为便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照片,便冲向外边。
程姝瑶来到研发中心外边,正好看到一辆吉普车离去,她冲着前方大喊:【时秉谦!】
车上没有回应。
她隐隐感觉到时秉谦就在车上,可为什么不回应呢?
此时离去的车上,时秉谦从后视觉看到了冲出来的程姝瑶,冰冷的俏脸出现情绪上的波动,但很快压制下去。
警卫犹豫不定:【参谋,要不要掉头?】
时秉谦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左臂,闭上眼睛:【走吧。】
他为了保护程姝瑶,在一次与敌人殊死搏斗中,被炸断了左手,从此成为废人。
这次组织强硬安排他离开,回去接受治疗。
时秉谦本来想要继续保护程姝瑶,可知道以自己的状态,只会成为累赘。
于是只能选择答应。
他在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程姝瑶的安全,只可惜未来的路很长,无法继续陪伴。
时秉谦内心无比痛苦,三年来,无数次看着程姝瑶在实验室忙碌的背影,想要上去陪伴,可一想到做过太多伤害她的事情,便停下脚步。
真正爱一个人,那就选择不打扰,何况以自己现在的样子,怎么配得上程姝瑶。
程姝瑶应该值得更好的伴侣。
时秉谦走了,没告诉程姝瑶自己来过,也没告诉她自己离开。
十年后,改革开放将近二十年,祖国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尤其是国防信息安全建设第四代取得长足的进步,在一代代人努力下,虽然达不到国际先进水平,但也保持高速发展。
程姝瑶作为年毕业的国防生,经过十几年的锤炼,从一名稚嫩的毕业生逐渐成为信息领域的专家。
她将所有时间投入在队伍信息化的建设中,成为最年轻的团级干部,如今变成领域中的首席专家。
程姝瑶常年扎根在荒漠深处,过上艰苦朴素的生活,没有享受过任何好的待遇。
她只想报效祖国。
上面见她那么拼命,强硬安排休假。
程姝瑶是被逼着离开实验基地,回到大城市,由于她身份敏 感特殊,所以都是专人保护,吉普车开道,但她不喜欢这种场面,于是带着警卫,报备首长便自行离开。
她的第一次是去了国防大学,参加学生毕业大会,登台做了报告演讲,下面是清一色稚嫩的新生,看着她的目光满是崇拜。
作为解密专业的风云人物,不到四十岁便成为与校长坐在一起的大人物,是学生们的偶像。
程姝瑶看着那一双双满是崇拜的眼神,想起了当年自己看时秉谦的目光。
时间过去十几年,她对时秉谦的爱早就忘却。
程姝瑶对时秉谦的记忆停留在大西北戈壁滩离去的那辆吉普车上,过去十年了,却没有对方的消息。
她曾给时秉谦所在的卫戍区打过电话,希望能表示感谢。
但那边说时秉谦已经选择退役,并没有待在卫戍区。
程姝瑶坐在主席台上,看着台下的学生,他们是祖国国防建设的未来,就跟当年的自己一样。
但她的心思飘到了老家,想要去看看时秉谦。
不知道为什么,被组织强令休假后,她总觉得要做点什么。
并不是要与时秉谦谈情说爱,到了这个年纪,早就将生命奉献给党和人民。
程姝瑶离开国防大学便第一时间回到老家。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来到了曾经的卫戍区大院,站在那株梧桐树下,十几年过去,梧桐树还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下面已经铺满了柏油,不再是曾经的黄土。
卫戍区大院没有装修,依旧红砖绿瓦。
程姝瑶站在院子外边,看向曾经 自己居住的地方。
她没有去想念偏心的父母。
他们有了苏曼婷,就算自己死在外边,估计也不会掉眼泪。
这次回家,除了看望时国峰,还要想要当面感谢时秉谦。
可惜经过打听,时国峰因为关系调动,离开了这座城市,至于时秉谦退役的事情, 大家都表示不大清楚,可能跟着时国峰去了北方。
而她最不想见的父母,不知道什么愿意也搬走了。
程姝瑶如释重负,不免有些失望。
她时间本来就不多,一心想着回去工作,所以没有呆很久。
程姝瑶再次回到那株梧桐树下,站了好久,期间接了一个电话,那是丈夫叶景宸来电。
【都在外边那么久,休假了也不回家看看吧,女儿想你啦。】
【妈妈,妈妈......】
程姝瑶听着女儿的叫声,坚毅的脸上多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她挂了电话,上车离去。
一阵风来,梧桐树掉下一片树叶。
秋来了。
而程姝瑶并没有发现,在时秉谦的房子里,靠窗的位置上,有个身影正默默看着她离去。
时秉谦没有跟随时国峰离开,而是留在院子里等待。
他也不知道等待什么,但就是这么等着。
可真正等程姝瑶回来,时秉谦却没有勇气去见她。
他只能站在暗处,就像是戈壁滩默默的保护。
以前没有脸面见她,现在没有勇气见她。
时秉谦能做的便是祝福。
确定程姝瑶的车子离开,便缓缓下楼,对邻居们表示感谢,若不是他们隐瞒,程姝瑶估计会发现真相。
他提着一个篮子,来到墓园。
这里是程家父母的坟头,不远处还有一座孤坟。
就在五年前,苏曼婷终于承受不住折磨,用一把尖刀杀了曾经最疼爱自己的程家父母。
她得了极为严重的抑郁症,杀死程家父母后,便在浴室里割腕。
等发现的时候,房子里只剩下三具尸体。
时秉谦用关系压着,没有告诉程姝瑶,不希望她难过。
望着程家父母的墓碑,时秉谦叹口气,抬头看向天空。
【姝瑶回来了,她过的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你们走了,活着的人才痛苦。】
【我们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 也许这就是上天的旨意。】
【希望姝瑶永远幸福,你们也会这么想的吧。】
时秉谦起身离开,他的身影在夕阳下拖拽出一条条长长的影子。
孤单落寞。
他想起了程姝瑶在十七岁那年跟他表白,稚嫩的脸上通红,兴奋期待的眼神,宛如一轮太阳。
如果那时候答应,也许一切不一样吧。
程姝瑶默然。
「就一」他只能活在无尽的懊悔中,直到生命结束。
北京卫戍区。
程姝瑶回到家,便看到丈夫坐在沙发上哄女儿睡觉,哼着安眠曲,脸上洋溢着父性的光辉。
她与叶景宸三十多岁才结婚。
没想到叶景宸会一直等她。
程姝瑶走到窗前,看着丈夫怀里的孩子,那稚嫩的脸庞,像极了小时候的自己。
忍不住伸手去摸。
叶景宸瞪了一眼,小声道:【刚睡着,别弄醒了,待会儿你来哄。】
程姝瑶讪讪一笑,在这个家,她一向是没有发言权。
望着丈夫和女儿,程姝瑶心中涌出强烈的愧疚。
这些年一直在外边工作,没有时间陪伴,自然很是愧疚。
程姝瑶从后面轻轻抱住丈夫,闭上眼睛。
他们有一个圆满的家庭。
她就算再忙也会爱丈夫和女儿,不会让他们经历自己小时候的苦难。
一切都会好的。
就像是现在的祖国,一步步繁荣昌盛。
有国才有家。
(全文完)